李绝情冷笑道:“李某虽然身在红尘,也想功名利禄,但这些和侠义之事比起来,却是小的又小!你将李某看成井底之蛙了!”
小贩猛的转过身,注视着李绝情道:“好,那么你便告诉我,贩私盐给百姓、为客商平纷乱、拿自己的钱做善事,这些都不是侠义道了?“
李绝情一愣,接不上话来。
小贩接着道:“天下除了广东,所有人都知道杨九日是个魔头,但只有广东人才知道,杨九日是何等英雄!你在出城门时,难道没看见欣欣向荣的景象吗?难道你以为这些是出自尸位素餐之人的手笔?”说到后来,语气竟是六分愤慨、四分说教了。
李绝情回想起之前种种所见,似乎确实和小贩的话相印证。但他随即又想起阿钱之父的贫穷模样,忍不住回嘴道:“那照你这么说,如果你大哥真这么有本事,广东人应该个个都吃饱穿暖呀?怎还会有穷人?”
小贩冷冷的看他一眼,道:“要救国救民,不是像你们这些人一样的。整天仗着一点武功,自以为行侠仗义,其实呢?你到头来行了多少侠?仗了多少义?你们算不了什么大侠!最多也就算些小侠了!”
你骂李绝情可以,绝不能骂他的信仰。李绝情咬咬牙,道:“你说说!什么是大侠?”
小贩仰起头道:“大侠不拘武,救一个人是小侠,救一百人是小侠,能让越来越多的人不用被救,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这才是大侠!”
李绝情怔住了,细细想想也颇觉他的话其实有些道理。一个人毕竟能力微薄,自己究竟是要为了一己小义去毁了别人大义,还是背弃诺言,让阿钱爹的灵魂难以安息?
李绝情也真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江湖不是非黑即白,它像一个大染缸,里面诸多的颜色。难以分辨是与非,他多想这个杨九日是个坏事做绝、盗淫掳掠之徒,这样杀了他便是可以心安里得。可偏偏他还是个蛮不错的英雄豪杰,事情真是棘手了。
恍惚间,李绝情不知为何想起了明通给他所说的话,自己以为那时已经顿悟,可自己真的顿悟了吗?
说到底,李绝情反省:自己又和华山上的众人有什么分别呢?
江湖是yù_wàng,yù_wàng编织了江湖。
有的人图钱、有的人谋命、有的人想让武功更上一层楼,有的想换一个名满天下。
李绝情也不过和向无家一样,没有什么值得可笑的,只不过他比向无家更深刻、更虚伪、更清高。
如果不是爱惜大侠的羽毛和对这个身份的迷恋,真如自己为国为民所想,又为什么会在这种选择中停滞?
杨九日也许真的害惨了阿钱一家,也许是有心之举,或许是无心之过。
大侠也是会被绊住脚的。
李绝情过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做出了一个让自己信服又不至于损坏大义的决定,他道:“嗯...或许你所言非虚,我想和杨兄见一面,这总不算上过分吧?”
小贩看了看李绝情,没有多犹豫的道:“你既然是小义,那也够了,相信你和大哥一定合得来的。”然后上去要解他的绳子,待绳子一松动。李绝情立即抽出手来击晕了他。然后慢慢站起将小贩绑住,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慢慢的道:“我也有该成就之事,再见了。”推开门走了出去。
李绝情的确是做出了选择,他相信无论是大义还是小义,都应该值得推敲,他想去多多的调查一下。再来鉴定杨九日这个人的成分到底如何。
李绝情第一站首先就瞄准了山野田间,他相信,在那里得出的结论一定是最真实也最贴切的。
直纵过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终于是看见了几座破破烂烂的茅屋。不知为何,李绝情竟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欣喜感。他立即走了上去,敲敲第一家的门。应声的是个中年人,他和平常所有的庄稼汉一样,是扔到人群中你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李绝情鼓足了勇气道:“伯伯您好?请问一下,您觉得杨九日这个人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道:“他不怎么样,前年还欠我一笔赌债,还没还呢。”
李绝情喜出望外,想不到所谓正人君子也会做出欠债不还的这种行径,道:“那他现在有钱了,为什么不还给您呢?”
那人诧异的道:“你是...呸呸呸,真晦气,滚!”然后粗暴地关上了门。
李绝情之后问旁边的街坊邻居,才得知那个男人也有一个亲戚叫杨九日,不过去年得了痨病死了。
李绝情真是哭笑不得,有的人说杨九日千刀万剐,有的人说杨九日盖世英雄,还有的人根本就不认识杨九日。
李绝情走到田埂上,怅然的坐下,看着远处好一会儿,此刻他多么希望小娟在他的身边,可以陪他说话解闷,至少不会那么孤独啊。
“你干嘛呢?”声音清脆动听,竟然是个女子!李绝情一激动回过头果然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田小娟。他激动地抱住她,道:“小娟,你一定得帮帮我,我遇见麻烦了。”
田小娟笑着道:“你先放开我,你手脚没轻没重,怪痒的。”
田小娟就是让李绝情现在立刻死去。李绝情也会毫不犹豫照做的。
李绝情轻轻收回手,道:“小娟,平广州死了。”
“平广州”指的自然就是那庄稼汉了。田小娟本来笑兮嫣然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冷如冰封,道:“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