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官家小姐,李公公见得多了,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城府呢?他试探了宁砚泠后,终于满意了,便好言宽慰了宁砚泠一番。
话头又转到了陈俣复的身上,李公公道:“陛下召你,必然也是为着陈阁老的事情,今日总算是没有时间说,也是好事——你年纪轻,看事情不容易看透——陛下现在看重你,你能给陛下留个好印象很重要。”
宁砚泠便老老实实地问道:“依公公高见,陈阁老这是在试探陛下么?”
“不错。”李公公点头道,“陛下即将大婚,按照先皇遗诏,大婚后须得归政。那时,首辅也和其他阁臣一般,并无特殊权利了。”
宁砚泠小声嘀咕道:“首辅本来就没有特权……”
李公公冷哼道:“话虽如此,可陛下登基时才十岁,十岁天子,如何治天下?”
宁砚泠嗔怪道:“公公这话说得不通,简直是大逆不道,可别在我这儿说了,我可担不起!”说罢鼓起腮帮,有些气哼哼的样子。
李公公看了笑道:“你这小丫头,现在你这屋,怕是整个萱室殿都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有咱家在,你怕什么?”
其实,宁砚泠自己也说不上来在气什么,她本该是故作天真,好哄得李公公完全信了她的。可是,听到李公公这么说楚皇,她心里竟像扎了根刺似地难受,言语中不免带出来的太过,仿佛真的生气了一般。
李公公见她不言语,便继续道:“可是陈阁老把持朝政多年,跟随他的人多,和他作对的人更多。在他失去了权利后,能决定他生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公公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留白。
“是陛下!”宁砚泠不禁脱口而出,忙看向李公公,他竟满意地点头。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太后娘娘确实没有看错!”李公公夸赞道,“那么你说,要是你是陈俣复,你会怎么做呢?”
宁砚泠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别怕,只管说罢。”李公公鼓励她。
宁砚泠一壁想,一壁开口道:“继续不怕死地做首辅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是不做首辅怕是死得更快……对了,所以陈阁老要继续留在首辅的位置上!”
她对上了李公公鼓励的眼神,便继续说下去,道:“所以,今天的辞官不过是试探一下陛下的态度,如果陛下能放他一马,也许就许了他的折子,那么朝堂里那些对头也知道了陛下的态度,必然不会轻易动手,至少不会那么快动手,陈阁老就能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宁砚泠一时激动,竟越说越快,道:“若陛下不许他的折子,那事情可就难办了,陈阁老这些年借着先皇遗诏,名为辅政,实乃摄政——怕是广收门生,集结朋党……”
“哼——”李公公冷哼道,“不错,这老小子结党营私,几乎脱离了太后娘娘的掌控,所以——”
“所以太后娘娘想趁陛下大婚这个机会,收了他手里的权力,再收拾他罢。”宁砚泠接道。
“娘娘不必亲自动手收拾他,他现在也已经是一个靶子了。陛下恨他,故而不准他的折子,不让他全身而退。”李公公的眼神阴鸷冷狠,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可是陈阁老苦心经营多年,虽然恨他的人多,可是他在朝中依然势力庞大,轻易怕是动他不得。”宁砚泠皱着眉头道,末了又轻轻地补了一句,“他是我父业师,我怕……”这一句话竟越说越轻,戛然而止。
李公公似乎早料到了宁砚泠的忧虑,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宁大人必不会有事的,如今你是太后娘娘这边的人,你父亲自然有人会关照他,你只要一心一意为着太后娘娘,娘娘必不会负你。”
“嗯!”宁砚泠听罢,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公公看她情绪回转了,便又问道:“你方才说陈阁老在朝中势力庞大,这确实不假,但是你可知哪些是他的党羽罢?”
“难道不是今日挽留他的那些人罢?”宁砚泠奇道,这事不是一目了然么?
“非也,非也——”李公公笑了,他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下巴,那里并没有胡须供他捋罢,他还是笑道,“陈阁老如今唯一能保命的牌就是他在朝中的势力,你说如果是你,会那么容易就亮出自己的底牌么?”
宁砚泠摇头:“那——今日挽留他的都是些什么人?难不成还是他的仇人对家么?”
李公公听罢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你有长进了!正是他的仇人对家!”
宁砚泠本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竟得到了李公公的认可,她也兀自吃惊个不住,只听李公公道:“朝臣们是不会知道陛下真正的意思的,他们不过是想火上浇油罢了,求情挽留的人越多,陛下便会觉得陈俣复更不可留。可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罢!可惜这帮书呆子蠢材,刚好助了陈俣复。”
宁砚泠听罢,大着胆子道:“也许今日求情挽留的人中间既有一部分陈阁老的朋党,也有一部分他的对家,而陈阁老选在今日公开上疏要求致仕,不过是为着把水搅浑,好叫清尘浊水皆难辨。”
李公公抚掌笑道:“妙啊,你说得不错。”
“那我们——”宁砚泠试探着问道。
“与我们不相干,后宫不得干政,那是祖制。”李公公登时收起笑容,正色道。
宁砚泠为难道:“那倘若陛下真的以这件事来问我,我该如何答呢?”
李公公眯起眼睛,这会儿他终于能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