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砚泠不再说话,若是为了一时利益而合,倒也罢了。毕竟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可是,她还是想听楚皇多说一点,再多说一点。于是,她的手藏在楚皇的手掌之下,不安分地悄悄摇晃,若即若离。
楚皇知她的意思,便紧紧攥住了这只不安分的小手。只听得宁砚泠的声音夹杂着水汽,笼罩在耳边,问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你知道,梁先生是看重祁家的。”楚皇说得很慢,声音仿佛乘在气上,悠悠荡荡地出去。宁砚泠知道,他心里也是看重祁家的,尤其欣赏祁大将军的为人,一直视他作大周的武力肱骨。
其实如今巡视九边的另一位祁将军,和先前在他麾下作先锋的定国公的长子——叶小将军。他们的实力也都不弱,尤其是叶家,叶家军先有盛誉,如今在叶小将军的统领下,实力也着实不弱。
可是,楚皇偏偏只看重祁大将军,还有他的祁家军。
帝王盛宠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宁砚泠想想又有些自嘲,后宫如此,朝堂如此,边关更是如此。
如果不是楚皇偏爱祁家,将守护大周的臂膀完全交给了祁大将军。那叶家,还有兵部也不会联合起来,下死劲给祁家使绊子。
宁砚泠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些事情,可是楚皇竟仿佛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似的。她正兀自出神,却冷不防听得楚皇的声音
“我也同梁先生一般看重祁家。”他贴着宁砚泠的耳畔,一字字地慢慢道,“你告诉我,我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你没做错。祁家先祖为太祖皇帝开国霸业流血拼命,挣得将军世家的荣耀。”宁砚泠想起刘一保曾对她说过的祁赫雁的话,便道
“而开国以后,祁家世守边关,战火舔舐而降生,征途路穷而谢世。这便是祁家子孙世世代代轮回无尽的宿命。”
可是,说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悲辣酸辛,百般不是滋味,只觉得要落泪。
她怕沾湿楚皇的寝衣,于是稍稍撑起身体。可是竟看到楚皇紧闭着眼睛,眼角似乎有些湿润。她用指尖蘸了蘸,楚皇睁开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道
“我只觉得亏待了祁家。”
“梁先生说,他与景首辅相和是为了边关战事。”
“呼颜族叛乱一日不平,大周的边关就一日不宁。”
“只好……委屈一下祁家了……”
宁砚泠依偎在楚皇身边,只默默地陪着他。为帝真是不易啊,她不知如何才能安慰楚皇,此刻也只有陪着他了……
自从汪耀会宴请同僚后,朝中便首辅和次辅讲和了。可两位大人俱无一辞,任由传言日盛。
没过几日,果然梁弼便亲自上书,提议由定国公之子叶芷旌,代替先前连战不利的祁大将军的庶次子祁云的位置,出任左将军。
楚皇当即便准了。叶芷旌就此收编祁云的部下,而祁大将军的庶长子祁山不过是右将军,这下便在叶芷旌之下了。
圣旨传到边关,祁家军还来不及反应,三日之内,又有一道君命——特调祁大将军入关,巡视海疆。
这下,全军上下一片哗然。祁家军莫非从此要改姓叶了?
旁的人不说,祁家的几员老臣家将首先就不服气,只说“姓叶的算什么东西!敢在爷爷头上充硬腰杆子!也不看看,爷爷带兵打仗的时候,他还包着尿介子罢!”
丘八说话自然难听,他们手底下的军士本也怨声载道,听了这话更不服气叶芷旌,边关上险得就要哗变!
可是等楚皇在京都收到探子的密保时,上面却说叶小将军颇得军心,早就名冠三军,就连祁家的家将都对他交口称赞!
楚皇早就不在长乐宫办公了,所有的机密奏折并密报都由小春子偷偷夹带了出来,摆在了瑶华宫,宁砚泠的书桌上。不仅如此,他还允许宁砚泠在他批阅奏折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更允许宁砚泠随意翻阅那些奏折。
所以,宁砚泠读了所有的奏报,心中的疑惑却是只增不减。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宁砚泠翻遍了桌上的奏折密报,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待楚皇下朝回来,她早就好奇得如同猫爪挠心,只抓着楚皇的袖子摇晃不已,求他告诉自己。
楚皇起先还打算卖个关子,可是见她竟是如同小奶猫一般,抓、挠不已,心下既觉得有趣又觉得不忍,便告诉了她“是我做的,我叫庄嫔写了一封手信,着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叶芷旌的手中。”
“竟是如此么……”宁砚泠喃喃道,祁赫雁是祁大将军的嫡女,在祁家军中的威望甚高。那叶小将军得了她的亲笔信,还怕祁家老臣家将不成?果真是好主意!
宁砚泠还兀自思索着,却听见楚皇道“不想了,想起来便没有完。我们不如想一些有趣的事情罢。”
“什么事?”宁砚泠不解。
“过几日便是七夕了。”楚皇拖长了尾音,可是宁砚泠仍是没有反应过来。
“咳,月上柳梢头。”楚皇故意道,“后半句是什么?我不记得了。”
“哎呀呀,可不是‘人约黄昏后’么?”宁砚泠正拨弄着桌上的一排发簪。
指尖在那一片银白辉煌上划来划去,却突然心中一荡。冷不防指尖就被发簪扎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个想法,可是她不敢求证,连声音都渐次轻弱下去。
可是楚皇突然走到她身后,从桌上拿起一支碧玉簪,替她簪在发上。
宁砚泠从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