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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九年,孟春时分。
红墙黄瓦绕蔷薇,衔环乳燕幺低飞。
“那翠翘落在地上响动,惊得皇帝一转身。这一转身就看到了那陈白鹭。”
“要说这陈白鹭,真是花月不足以喻其貌,芝兰不足以其洁,玉桂不足以媲其神。实乃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顾?”
说书人兀自在茶馆里说得起劲,门前几个孩童正戏耍得欢。
“你们见了我还不跪下,我是陈娘娘!”一个才留头的小女孩儿笑道。
“呸,不知羞,你这个丑八怪哪里比得上陈娘娘花容月貌!”一个刚总角的小男孩儿对着她扮了个鬼脸。
那小女孩儿听得“丑八怪”几个字,竟扁了扁嘴,气哭了。忽然,肩上搭上了一双手,皮肤白腻,手指修长。
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说到,那陈白鹭一朝蒙圣宠,十月产龙子,可是龙子一降世便是死胎。宫人登时悲悲戚戚,漫天乌云笼罩,飞沙走石。
此时乌云竟遮蔽了日头,一时间狂风大作,地上的砂石被吹得打旋。那小女孩儿害怕起来,正要叫喊。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道:“别哭,你长得其实很好看。”
她慢慢回过头,只见身后站了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身穿藕粉色的衫子,一条宝蓝色的袄裙。此时,那少女弯下腰身,安慰她道:“小妹妹,不要哭。天快下雨了,早些回家罢。”
说罢,那少女又走进茶馆,高声问那书先生道:“你说的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说书先生瞧那女孩儿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时也不好判别身份,便陪笑道:“都是些稗说,不过听个野意儿,何必如此当真?”
少女听了,不过一笑,却是明眸皓齿。说书先生正待继续讲下去,只听那少女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只是京都卫方才在隔壁街巡视,想来不多时就会巡到这里,我先问你,总好过他们上来问你罢。”
那说书先生一听得京都卫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收拾东西,对店小二道:“和胡老板说一声,我今儿先走了,帐留着下次再与他算罢。”
也没等店小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说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东面去了。
方才的小女孩儿对一旁的小男孩儿道:“那姐姐说,我长得很好看,我不是丑八怪。”那小男孩儿听了,不以为意,道:“那是姐姐安慰你的,亏得你也信。那个姐姐长得才是真的好看。”他脸上显露出向往的神色,自言自语道:“难怪娘说,好看的人心肠都好。”
转过几条街,那少女停在一处三架铁环黑门的宅子前,轻轻地叩了叩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一个老仆见了门外的少女,忙开门让她进来,又抱怨道:“小姐怎么只一个人出去逛,鸢儿那丫头哪儿去了?”
少女笑道:“我原带她去市集买些针线,没想到走岔了,估摸着父亲快回来了,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咳!”老仆叹道,“老爷早就下朝回来了,说小姐一回来就让去书房找他呢!”
“父亲已经回来了呀……”那少女喃喃道,便磨磨蹭蹭地往里走去。好容易到了书房门口,她抬起手叩了叩门。里面传来声响:“进来——”
中门外是那蜿蜿蜒蜒的送选队伍,父母送别女儿,有再三嘱咐的,希望早日蒙皇恩浩荡的,有抱头痛哭的,舍不得骨肉分离的,这其中竟有一人是独自前来的。
那是十三道监察御史宁修远之女,宁砚泠,小字濯卿。
宁修远忙于政事,骨肉至亲反到放在一边,并没有亲来送选。宁夫人不堪忍受离别断肠之苦,也并没有送亲女到最后一道门。
宁砚泠出门时,只有一个老家奴唤做赵嬷嬷的出来送她:“小姐,今后一切都要靠您自己了。”赵嬷嬷说罢,便掏出帕子擦眼泪。
一个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大周天下,当传万世。
当年开国时,布衣国师建安侯曾为太祖卜卦,说本朝有传万世之像,太祖传太宗,及高宗,又文武穆神,直至今上,已有二百三十六年。
今上楚皇,名翊棠,神宗李贵妃所出皇长子,六岁封太子,十岁继位。
他亮了牙牌,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道:“京都卫办事,你家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快点交出来!”
赵嬷嬷毕竟是有了年纪的妇人,虽然心里害怕,可嘴头上还硬,犟着道:“京都卫怎么了?我家老爷是都察院御史,你们休得乱来!”
这会儿正值晌午时分,四邻甚是安静,这一通吵闹,早引了十来个街坊出来。只是见着是京都卫,都不敢上前,只敢躲在巷子口,远远地看着。
赵嬷嬷瞅着围观的人多,想他们要敢硬闯,自己就先乱嚷起来,闹个大家不得安生再说。
可京都卫众听了她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给。黑老三道:“御史?就算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妨碍了京都卫办事也是照抓不误!去把你家管事的叫出来!”
赵嬷嬷硬撑到现在早就心慌意乱了,得了这话,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巷子口的人渐次多了起来,几个过路的也驻足,问道:“这家子怎么了?竟惹上了——?”话到一半,不敢出声,只敢比个“京都卫”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