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渐泛白,这一夜竟是意外的好眠。楚皇从梦中渐渐醒转,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想起自己昨晚宿在宁砚泠这里,却惊觉掌心还攥着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昨晚……他想起宁砚泠曾给他拭泪,眼中透出些许柔和,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儿,秀美尖瘦,带着一丝倔强。就算是在梦中也微微蹙眉,好重的心思!楚皇不禁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地抚平了她的眉心。这样就好了……
宁砚泠睡得不踏实,有楚皇在侧,她怎么可能踏实得了。楚皇虽然动作很轻,可是从眉心传来的痒痒的感觉,还是弄醒了她。她慢慢睁开眼睛,却对上了楚皇的目光。
“陛下……”她小声道,又跟上次似的。宁砚泠老在想,这样脸未洗,口未漱的,就开口算不是不敬?可是若是一声也不吭,好像更是不敬。
不知道《女御枢密》上有没有写,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唉,不该因为是名义上的嫔御就忽视了这些,待会儿得找出来好好读一读。宁砚泠不禁在内心哀叹。
“起身罢。”楚皇说完,便坐了起来。宁砚泠也不知道绿袖什么时候进来,总不能叫楚皇自己更衣。于是,她飞快地起来,往两边收了床帐,翻身就要下床。
“披上衣服,别着凉。”楚皇说道,宁砚泠听了,心里竟觉得一暖。她从架子上取下大衣服披在身上,又拿起了楚皇的衣服。
楚皇却不急着更衣,他只披了件外衣,就走到宁砚泠的梳妆台前。“你的头面首饰呢?”楚皇问道。宁砚泠不解何意,但忙过来开小抽屉。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顶簪、发簪、掩鬓,到戒指、耳坠子,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楚皇的指尖拨过那排发簪,拿起了一支银盘枝蔷薇花样的,翻过掌心。用簪子尖儿挑破了无名指的指尖,破损处登时冒出了血珠。他做这一切几乎是一气呵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宁砚泠险得惊呼出声,楚皇道:“别出声。”她忙掩了口,那声低呼还没出口,就又咽回肚子里。
楚皇走到床前,直接掀开被子,将指尖上的血抹在床单上。随后又用力挤了挤伤口,复又往床单上抹。这样反复了三两次,床单上的血大约有巴掌心那么大一片。他才停下来,对宁砚泠道:“你的帕子呢?”
宁砚泠早看呆了,听得这话慌忙去柜中拿了一块新的。楚皇接过来,摁在伤口上,不过片刻工夫,拿开一看。只见指尖不过一个针眼儿大的小口子,稍微有些发白,已经不流血了。
楚皇将帕子递还给宁砚泠,道:“小心处置了,不要假手于人。”宁砚泠点点头,她隐约觉得楚皇是在做什么伪,可是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问。
所以,宁砚泠接过帕子,直接放在盆里,就着昨晚的冷水洗了。不过一星半点儿的血迹,一下子就化在水里瞧不出了。接着,她拧干帕子,晾在一边儿的架子上。
待这些都做完了,天色已经大亮。也许是瞧着房里有动静,外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是小春子的声音:“陛下,起身了么?”
“进来罢!”楚皇稍微提起气,答道。
于是,门便打开,宫女们鱼贯而入。小春子自然是走在头里,他一进屋,见到楚皇和宁砚泠都披着衣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脸上便稍许显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不过,他跟着楚皇久了,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那神色转瞬即逝。若非宁砚泠一直盯着他的脸,是决计会漏过去的。
小春子身后跟着十六个宫女,捧着楚皇的衣服,鞋袜还有香囊等物,也有宁砚泠的衣物饰品。宁砚泠正觉奇怪,只见小春子笑道:“陛下头一次宿在娘娘这里,按例要赏衣服鞋袜头面,这都是娘娘应得的。”
小春子话音刚落,便有四个宫女上来,先服侍宁砚泠洗漱,再来是更衣。她们的动作十分轻柔,与其说是更衣,不如说是轻抚。宁砚泠只觉得周身仿佛裹挟在云雾之中,不一会儿便换好了衣衫。
那是一套浅紫色散花大广袖,遍刺了缠枝并蒂莲。下面是一条珠络绣金裙,配狐狸毛镶边的大毛衣服,既轻巧又暖和。
接着,又有两个宫女上来替她梳妆,戴上各种首饰。她们手脚麻利,片刻就好了,倒是楚皇那里还没有配有挂上佩饰。
一个小宫女笑嘻嘻地递了一个香囊过来,对宁砚泠道:“娘娘替陛下挂上罢。”这大约也是宫中规矩,算是嫔御伺候帝王了。于是宁砚泠拿起香囊,又从小屉中取了一物放了进去。那小宫女只看了一眼,道是闺房意趣,也不提。
宁砚泠替楚皇挂好香囊,又抚了一下他的前襟,这才算是更衣完毕。
待到十六个宫女尽数退了出去,林嬷嬷竟带了两个老嬷嬷进来了。她先跟宁砚泠告了罪,宁砚泠还没反应过来,她径自走到床前,指挥两个老嬷嬷揭起被子。
先前楚皇抹在床单上的血迹赫然显现。林嬷嬷看了一眼,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又指挥两个老嬷嬷揭了床单,对宁砚泠道:“德嫔娘娘,按规矩这床单老身要带走,回头内廷会给您送新的过来。”
宁砚泠也不好问,只得点点头,便作罢了。
楚皇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便对宁砚泠道:“你去给皇后请安罢,朕先回趟长乐宫。”宁砚泠听得“皇后”二字不禁有些愣神,楚皇看她走神的样子有些可爱,不觉捏了捏她的腮帮,道:“朕在太后那里等你。”
说罢,楚皇便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