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琼早就发现,在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缺乏保密观念,尤其不重视个人隐私。如果能够解决支付手段以及通讯问题,绝对是骗子的天堂。
即使是李弦和张正这种出身的人,对于涉及到家族的话题也不够敏感,很容易就能通过对日常生活的描述套出重要的情报来。
所以至少在保护个人隐私这方面,徐邈还是陈琼遇到的第一个对手。
心中吃惊之余,陈琼意识到自己应该下点本钱,于是向徐邈说道:“小弟前些日子也是在这条路上遇到过一支商队,首领名叫徐过,刚好与徐兄同姓,不知可是同族?”
徐邈一愣,神色中很难得地流露出一丝不豫。他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这位徐首领正是徐某同族叔爷。”
如果说这个答案当中有什么地方出乎陈琼的意料,那就是徐过的辈份了,徐过常年在外奔波,容貌显得有些老成,但是怎么看也不过四十,没想到居然是爷爷辈儿的。
不过想想也能知道,像徐家这种大族,同族人口何止数百,同年的人辈份相差两代也属平常,你很难说哪一边更有正事。实际上陈琼前世如果不读大学而是专心结婚生猴子的话,到他穿越的时候自己的孩子也应该上小学了。
陈琼早就听说徐过出身关中大族,想来那关中地区也不可能有两个大族一起姓徐,因为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家国天下,先有家后有国,最多再忠个君,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全都没影。所以人家对自己的家族其实是很重视的,如果关中真有两个徐家,徐家的人自称的时候一定会给自己加个限定语,类似于颍川陈氏或者江洲陈氏这种,不可能只笼统说一个关中徐氏,难道还指望对方追问是南徐北徐?
所以他刚才这句话只是个引子,为了就是借题发挥。这时看到徐邈神色不豫,立刻抓住了机会,拱手笑道:“徐兄族中人才济济可喜可贺。”
徐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商贾逐利,奔波不定,总非正途。”
陈琼心中暗笑,也学着徐邈的样子缓缓摇头,“徐兄此言差矣。”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还是觉得学徐邈拽文太不方便,干脆改回白话,向徐邈拱了拱手说道:“古人说耕读传家,却又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可见务农和读书是很重要,但是出门游历增长见识也同样重要。但是这两样在时间和精力上是冲突的,我想就算是徐兄族中,也不可能时时有人在外游历,必然要靠出过门的人分享所得。”
他看着徐邈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说道:“商贾逐利而行,必然要消息灵通,做生意才能不赔,总不能在大同和鹤岗之间倒腾煤,所以正好可以补上外界见识这块短板。”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有些不以为然的徐邈,又说道:“不知徐兄家中财富如何。”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徐邈不用回答自己的问题,自顾说下去,“但凡大家族延续时间够长,投资手段有限,财富的积累必须会出现一个瓶颈,也就是有钱没地方花,只能藏在家里发霉,有商队在手,正可以通过贸易盘活财产。有道是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徐邈天资聪明,并不是死读书的类型,少年时就经常跟父亲讨论持家治族之道,徐父对他的期望值相当高,不然也不会放他出门游历增长见识,毕竟这世道并不太平,没准见到不该见的东西就删号重练了。
所以陈琼虽然满嘴莫名其妙的名词,但是徐邈仍然很容易就通过上下文猜到了其中的含意,一时觉得陈琼的话中大有道理,一时又觉得其中槽点满满,不知道从何吐起。如果陈琼知道他此时的心思,一定会大起知己之感,安慰他说社科学专家给人的就是这种感觉,并不是他精分。
徐邈沉吟半晌,这才勉强说道:“古有藏富之说,却与陈兄所说不同。”
陈琼说得口干,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觉得酒劲有点辣,又夹了一口菜吃下肚去,这才向徐邈笑道:“花得出去的钱才是钱,花不出去的钱怎么能叫钱?”
没想到这次徐邈的神情变得更加奇怪,摇头笑道:“陈兄有所不知,如今市上缺铜,若非官府不充,倒是将钱融了更有利可图。”
陈琼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套错了经济理论,自己这一套投资理论来自前世,那时候大家用的都是纸币,这玩意花不出去只能糊墙,还随时有贬值的危险,自然要想办法流通,等到电子支付手段普及之后,大家花钱的时候甚至连纸币都看不到,只有一串数字,花起来自然更不心痛。
然而这个时代用的是铜钱,铜本身就是一种贵金属,这么沉甸甸的一摞铜线要送出去当然是有心理负担的。
好在陈琼的反应也是极快,向徐邈笑道:“如此则无钱可用,徐兄准备以货易货吗?”
徐邈想了想,失笑道:“陈兄所虑者,当为朝廷诸公所虑,非一家一族应虑之事。”
陈琼冷笑道:“徐兄读书为了什么?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何能只看一家一族之事?”
徐邈一愣,愕然望向陈琼,呆呆看了陈琼半天,这才如梦初醒,起身离席。
陈琼脸上镇定,心里倒是有点吃不住劲,心想这算是一言不合,用脚投票吗?走了也好,这一桌酒菜倒是便宜我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徐邈却不肯按着剧本来。他起身之后整理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