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五月,蜀川的气温开始升高,尤其是川中平原,日照时间变长之后,每天的温度变化更加明显。好在最近又下了几场雨,算是勉强冲淡了酷暑带来的心焦。
鲁疵坐在自己家客厅的主位上,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杯发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下首几个锦阳城里乡绅抱怨。
“我听说前几天汉中又到了一批粮食。”一个微胖的乡绅一面用绵帕擦着脑门上的汗,一面抱怨道:“据说是官兵从二道沟起获的。”他向鲁疵说道:“鲁兄,二道沟那边的粮食应该是咱们的吧?咱们不能要回来吗?高勇可是拿了咱们的好处的。”
鲁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意思却是很明显,“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高勇傻?”
胖乡绅旁边留着山羊胡子的乡绅摇头说道:“房老弟此言差矣,那高勇半月前才发的征粮令,我等当时可是说手中无粮的,如何现在又有粮了?更何况高勇若是问起我等的粮食为何跑到百里外的山沟里去,我等又如何回答?那些粮食可都是高勇从乱民手里抢回来的,你说这些粮食是你的,他要是扣你个私通乱军的罪名,可就是抄家灭门了。”
姓房的胖乡绅吓了一跳,愁眉苦脸地看了山羊胡子一眼,皱眉说道:“说来也怪,那陈涉又是怎么知道哪里有屯粮的,居然每次都是他先找到屯粮的地方,然后官兵追上去收缴,简直就跟串通好了一样。”
山羊胡子和鲁疵对视了一眼,前者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驱虎吞狼之计,不足为奇。”
虽然说房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像,但是这个真像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鲁疵还真没敢往那想。
山羊胡子见鲁疵没有表示,又向胖乡绅说道:“房老弟稍安勿躁,那高勇最近带着神策军四处追击乱民,用不了多久就会精疲力竭,到时候将主登高一呼,蜀川皆反,这些粮食还不是又回到我们手里?”
房胖可没有那么乐观,摇头说道:“最近已经连着下了几场雨,高勇又一直在分发粮食,很多领到粮食的人都回乡种地去了,我怕再过时候,就没人跟着造反了。”
“回家种地又能怎么样?”鲁疵终于听不下去,捧着茶杯看向房胖,“天灾不成还有人祸,到时候大军一起,烧了那些人的房子和地,他们到哪里去再找粮种?也就只能跟着一起反。”
这个其实就是二百年前八王之乱的时候,各路反王裹挟民壮的常用方法,在座的乡绅们只要读过几天书,甚至只要感兴趣,很容易就能知道更多细节,连二维码都不用扫,所以听了鲁疵的话,大家也都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
房胖虽然外型差了一点,看起来比较蠢,其实却是读书的,所以对鲁疵的话很不以为然。八王之乱的时候,各路反王相互攻杀,争战不休,各种打击敌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这种裹挟之策主要用在攻入敌方领地之后才用,烧的是敌人的田地房屋,裹挟的也是敌人的子民,哪有在自己地盘上闹这个的?难道把农民都拉去当兵就不用吃粮了?
可是他也不敢顶撞鲁疵,只好在心里撇嘴,低下头继续喝茶。客厅里众人虽然未必都能明白这个办法的危害,但是不明白的更没有其它主意,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鲁疵想了想,放下茶杯说道:“各位,当初将主着人联络的时候,大家可都是很踊跃的,这种事可不是做生意,看着不好就能后悔,都回去等消息吧。”
乡绅们都告辞之后,客厅里只剩下山羊胡子乡绅和鲁疵二人,山羊胡子这才说道:“东主,此事不妙啊。”
山羊胡子姓宋,年轻时曾经跟着鲁疵做事,后来得鲁疵提拔,也有了一些身家,算早鲁疵在乡绅当中安排的钉子。只有两个人的场合里,宋山羊都是称呼鲁疵“东主”的,以示不改旧恩。
鲁疵叹了一口气,起身在堂中踱了几步,这才慨然说道:“以乃釜底抽薪之策,高勇身边有高人啊。现在我也后悔当初不应该答应得那么快,再看看就好了。”
宋山羊心中一晒,心想人家是世袭的兰陵王,位高权重,身边的高人肯定比你的多。你那么快答应下来,不也是为了争个头筹,捞更多的好处吗?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说出来鲁疵就得翻脸,只能劝道:“蜀川自古易守难攻,当年武帝之威,也一样不能轻动。这一次被高勇趁虚而入,非战之罪。将主麾下皆为百战精兵,收复蜀川之后,然后可以御敌于剑门关外。”
鲁疵叹了一口气,心想也只能这么指望了。这时门外有家丁来报,说是去鲁园打听消息的管家回来了。
鲁疵大喜,连忙让人把管家叫进来,然后直接问道:“如何?”
管家知道鲁疵急着听信,所以没敢坐轿子,这一路小跑着回来。
鲁疵现在没在锦阳城里住,而是搬到郊外的一处庄园,来回跑一趟足有十几里地,已经把管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又不敢不答,一口气差点咽住,急得直翻白眼。还是宋山羊有眼力,在旁边倒了一杯凉茶递了过去。
管家干了一杯凉茶,总算是缓过来一点,向鲁疵说道:“东主大喜,兰陵王的旗牌官刚刚回来,说兰陵王今晚回鲁园休息。”
高勇到锦阳的第三天,鲁疵就把自己的鲁园腾了出来,送给高勇居住。高勇虽然没有推辞,但是也只在鲁园住了一晚就率军离开了,倒是把当初鲁疵送给他的那几个仆童留了下来,这半个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