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绝不可能是杜少丘,杜少丘那疯子,怎么会有如此胆量!”
不等杨易回答,沈奎又猛然甩头,否定了自己。
“废话少说,走!”
长安刀连刀带鞘,抵住沈奎胸口,杨易此刻哪里有功夫去管什么杜少丘。
万年县衙今夜果然空荡,料是除开当值的倒霉蛋,其他衙役皆尽赏灯去了,挟着沈奎下楼,穿过走廊,又拐了两个弯,除了开始在走廊尽头碰到两个伶仃大醉正呼呼大睡的汉子以外,一路上不曾遇到别人,算是无惊无险。
终于来到一间房门紧锁的屋子前,这里,便是县衙存放案牍卷宗的地方,佑遗库。
沈奎一路上被杨易用刀抵着后背,又知自己中了毒,同时也害怕被人撞见,保不准自己与县丞小妾私通的事情东窗事发,全程把心提在嗓子眼,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直到此处,才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娴熟地把门锁打开,低声道:“爷儿您放心,我沈奎不傻,知道小命全捏在爷儿手里,断不会玩什么猫腻。”
猫腻?猫腻被你玩得还少么,腥味都让你给偷了。
杨易突然觉得这沈奎倒颇为有趣,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沈奎倒也不失为一个识时务的人。
进屋,沈奎掏出火折子,点亮屋内烛台,杨易放眼一看,顿觉头大,只因眼前满屋全是一排排木架上,全是卷宗、册历、籍薄,要从这书海里找贞观初年的卷宗可不容易,好在眼前有个沈奎,这沈奎既然负责看管此处,定对佑遗库熟门熟路。
是故,指了指满屋的册籍,命令沈奎道:“将贞观初年陆家案子的卷宗取与我,便放你离去。”
沈奎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那些架子上的册籍,径直走到排排书架后的墙壁前,手往最近的一个书架上摸索,听得“刷刷”细响,那墙壁从中间开出一道门来,原来,此处别有洞天。
“爷儿您有所不知,咱们万年县的县丞长孙大人不知抽的什么疯,上任第一天,便下令将十年以前的所有卷宗分出来,移进密室里,昨日里,竟然还命小人及时将那些旧卷宗焚毁,不知他吃的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不怕担下砍脑袋的大罪,小人以为,长孙大人这是怕御史巡察时,万年县的积案旧案会扫了他这么多年的政绩,小人以为......”
“闭嘴,找卷宗。”
没想到这沈奎却是个话唠,也许是知道杨易不会轻易杀了他,开了瓢的嘴就跟长安那场雨一样,端着烛台,边走边说,没完没了,甚是聒噪,杨易终于忍受不住。
被杨易沉声怒斥,沈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悻悻地缩了缩头,屁颠屁颠地往密室里的卷宗堆里寻找贞观初年陆家大案的卷宗。
但杨易心里此刻已生了新的疑窦,只因方才沈奎话里头把万年县的县丞称呼为长孙大人。
长孙,这县丞莫非和长孙靖有关系?
“找到了,爷儿,您要的东西。”
杨易正紧眉思索,沈奎已捧着一本册子过来。
杨易把册子接到手中,吐气一吹,将册子封面上灰尘吹开,积年沉灰落了沈奎满脸,沈奎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呸呸两声,悻悻地用衣袖去抹脸。
只看了一眼册子封面的官印,杨易就确定这是万年县卷宗不假,当今大唐,私造官印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仔细翻阅册子内容,只翻到第三页杨易就双眼放光,喜上心头,因为他已看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尽管由于年久,又没有好好保存管理,卷宗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辨别,杨易在上面把他最想看到的三个字看得明明白白。
贞观初年,时任万年县县丞的人,正是长孙靖!
这一刻,杨易脑海里不禁又涌现出长安东市街上,叔父杨平受辱的那一幕,长孙无常那丑恶的嘴角瞬间在他脑海中不断放大。
又想起七岁上元夜,满身血迹的叔父把被人送回家中时,手里依旧紧紧拽着父亲杨铮的战甲残片。
长孙无常,长孙靖,你们这对畜生父子,这一次,旧仇新恨,我杨易定要加倍奉还!
杨易紧着腮帮,把牙齿咬得嘎嘣作响,吓得一旁的沈奎悄悄往后挪退。
“不想死就乖乖站在原地!”
铁青着脸的杨易已察觉到沈奎的异动,冷声出口,继续往后翻看陆家大案卷宗。
沈奎早已见识过刀锋架在脖子上的滋味,经此一喝,瞬间顿住了脚。
杨易越往后翻,眉头越发紧皱,卷宗上记载,陆家小姐陆九璃被发现时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靠身上未被焚毁的首饰辨认身份,这说明烧死陆九璃的火必是熊熊烈火,但如此火势之下,屋内却完全没有任何着火迹象。
就算是最昏庸的县丞,最无用的仵作,也能看出来这明显不可能是自焚,就算是自焚而死,陆九璃的闺房也定然不是第一现场。
这同时也说明了,当时身为万年县县丞的长孙靖与陆九璃之死有关,或者说,他知道了些什么,并且竭尽全力掩盖他所知道的东西!
难道,陆九璃是被长孙靖害死的?
很快,杨易就推翻了自己的这种猜测,似陆九璃那样漂亮的女子,被人害死,动机很可能是因为美色。
长孙靖虽然是个昏官,却也算是个痴情人,至今只娶过一个正妻,自从妻子王氏死后,再未纳过任何妾室,十几年来孑然一身,也从不去烟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