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乘车回府时,唐荣还未下衙。唐荣时任翰林学士,今奉熙和帝旨意,修纂《名臣录》,收录太祖一朝至熙和年间于社稷有功者,兼也收录不在朝的贤德名士。
苏瑶先行料理府里中馈琐事,一些重要事项早时已吩咐下去,但还有一些事项管事婆子不敢私自定夺的,还须得苏瑶来拍板。
待空闲下来,唐荣也正好下衙回府了。
夫妻俩坐下来用晚膳,苏瑶将赵家兴许有结亲意向的事儿说了,唐荣眼都不眨只给了六个字:“该如何,便如何。”
苏瑶瞪他。
唐荣立马怂了,又道:“显扬畏妻如虎,咱们既已与他夫妻二人有口头之约,还是为他一条小命着想罢。”
“我当然知道,只是顺道与你一说么。”
唐荣嘴里嚼着饭菜,囫囵道:“管他赵家钱家,还是孙家李家…”话没说完,被苏瑶打断。
“早与你提过醒了,阿琬回头必把你书房里那些个名家珍藏给一把火烧了。”
苏瑶这话吓得唐荣连夜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十数张纸的“老父慈爱”,装了信封又上了蜡,次日叫管家快马送去了驿站。
不日,唐琬收到京城送来两封家书,一封送去给哥哥,那个是爹娘写给哥哥。然后不理哥哥那诡异眼神,拿着自个儿的那封当场拆开来看。唐琬心里好笑,哥哥一定在想自己莫不是亲生?否则两封家书薄厚也差得太多了些罢。
唐瑜住的地方,比唐琬那儿宽敞些。唐琬有时喜欢到唐瑜处鸠占鹊巢。这会唐琬四仰八叉躺到一旁软榻上,一页一页地翻那厚厚一沓。
可瞧得出这书信少说有六、七成是爹书写的罢?唐琬不禁要想,这中年大叔怕是又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
细细看到“嘉义伯府似有意结亲,为他家嫡次子聘你为妻”,唐琬就要炸毛,又见下一句紧接着是“料阿琬定为不喜,为父必拒之…”
还好还好,她爹娘还是极负责任的,没有将她卖了,又写了书信告知于她。
嘉义伯府赵家和唐家平日虽有往来,但以唐琬印象中居多是逢年过节的面子情。唐琬幼时与赵家几个小娘子也不怎么一起顽,就连他家的人是圆是扁都不懂。这赵家怎会想起她来呢?
唐家弃武从文,爹在翰林做个居首的学士,朝廷内外事无大小,通常也不过是过一遍耳,并不大沾手的。要说清贵,倒也清贵。可是赵家武将之家要娶媳妇也该找同是武将的人家才对。俗话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找一个文官家的女儿算什么呢,于子弟前程又无助益。
虽说唐家也还是个四肢发达半吊子的文官。
看过了家书,又与唐瑜交流一二。唐琬很不文雅地在唐瑜住处四仰八叉躺了好一会才扬长而去。回屋子看了一会书,又给家中回了书信,留待送出。便躺下睡了。
时至五月端午佳节时,唐琬于书院例行月试中得了先生嘉许,唐瑜更是夺得“地”等头名。于向之比兄妹俩还高兴,与唐瑜关在书房说了一炷香的话。唐瑜出来时,满面肃容。初四,学生们都归家去,于向之领头,带了唐琬、于又灵到城中别院落脚,歇一晚待次日直接打别院出发。
逢端午自然少不了赛龙舟,以求风调雨顺。参赛者多为当地大户望族,派出家仆组成队伍,更有些人家的公子会亲自下船摇浆。今年循往年例,采用几轮淘汰的赛制,最终取胜的队伍可得丰厚赏金。得了胜,主家往往会将赏金散了给参赛仆役。故而一众仆役参与积极,比主家还在意胜负。
初五,唐琬照旧一身男装跟在于向之身后步行出门。端午盛会,街道人流更甚花朝时,行车拥堵,步行反而便利。于向之与陆七娘走前头,三个小辈走后头,再往后跟着一尾巴的婆子丫鬟,又有小厮护卫在旁,以免人群拥挤冲撞了几个主子。
大周南北风俗不尽相同,端午这日采挂艾蒿菖蒲却是天下臣民都要做的事儿。又见郡城大道两旁家家户户门前张贴天师画像,人人手腕处都系了五色的丝线。其寓意保佑家人康泰,辟邪祛毒。一行人四处游逛,又去用过午膳,稍作休息,再往龙舟集合之处走去。
走过几处摊点,于又灵买来一些零嘴笑眯眯往唐琬嘴里喂,唐琬无知无觉吃得很是开心,唐瑜看得有点儿郁卒:“我的那份呢?”
就算适才用过午膳,但这不是饿与不饿的问题?
“我已帮你吃了。”唐琬一边嚼着吃的,说话含含糊糊。
走了有一会,前头于向之回过头来道:“就到了。”
再往前走些,几人来到内城河边。于向之领人踩过吊板直直入了画舫。又上到二层一处包间。包间两扇大窗正对着下面河面,十数艘龙舟整齐就位,看得很是清楚,好多身着统一色彩无袖布衫的粗壮汉子摩拳擦掌,只等着时辰一到一展身手,岸边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岸上更有人开庄下注,好不热闹。
松山每年一次龙舟赛在这内城河中举行,内城河自东向西贯通松山郡,穿过东门往北十数丈处往东汇入京杭大运河,花神庙小山坡上一汪泉池便是引了内城河的水,四季不绝以活水灌养后山百花。
几人半日走走停停,脚上早酸疼着。各自找了座位,临窗一字坐开。
下面比赛未开始,唐琬享受着于又灵以“独门手法”给她按揉双脚,一旁冬桃一脸局促不安地不住往于向之、陆七娘那儿瞧。
唐琬被按压得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