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直到今日方明白一个道理。
太监残缺了身体,并未残缺脑子。
甚至因为残缺了身子,脑袋瓜子比一般汉子还要灵活一些。
就在猫儿一息间画好猫妖妆,说了一句“猫怕冷”,这位老太监露出的惊慌一瞬间收回,继而挤出个笑脸:“等一等。”随即出了门。
她原本以为他是领悟到了她想要炭石的意图,要去给她装炭石。
她从善如流,翘着腿等待的极悠闲。
随即门外传来脚步声和浓重的呼气声。
房门一开,一只大黄狗腾的扑进来,险些将她吓尿。
她好不容易用皇帝赠予的昂贵药材引开黄狗、仓皇而逃时,吴公公帮她科普了猫的特性:“猫怕冷,也怕狗。”
猫儿对此颇有疑惑。
回了废殿第一步,她先拉着五福问:“猫怕狗,还是狗怕猫?”
五福从来是猫儿的好阿弟。
他不问因由,立刻站向了猫儿一方:“狗怕猫,我村里的一只猫能挠瞎两只狗。”
对啊!猫儿一拍大腿,招呼众人:“停手,走,今儿我们换地方。”
吴公公未想到,他赶走了猫儿一个人,却招来一帮队伍。
这帮队伍腾的踢开他的房门,二话不说就往他热炕上钻。
白才人还十分热情的同他攀交情:“你是太监,不算男人,今后你我当好姐妹哦!”
有人说,落草的凤凰不如鸡。吴公公现下觉着,被贬了的大内总管已没了半点威仪。
他苦着脸告饶:“胡姑姑,大仙,咱家再不同你作对。你说你要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咱家都给你摘来。”
猫儿这回却不说炭石之事。
她开始讲起她接近皇上的计划。
“……画一个楚楚可怜的妆容,在御花园附近等皇上。见皇上出来,就在他面前重重摔一跤。这回不能等他上前,得躲。皇上的性子,你越躲着他,他反而更上心。
我要像躲黄狗一般躲,这一躲反而掉进了金水河,扑通一声将河面砸穿。我也不呼救,就自己想法子自救。
皇上看我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一瞬间痴心定三生,流了哈喇子,唤人将我从河里捞出来,自此对我再不撒手。”
她向吴公公努努下巴:“你觉着我这法子如何?”
怎地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这里?吴公公心中虽恍惚,然这是他头一次听见猫儿讲述她的晋升之路,他立刻点头:“好办法,欲拒还迎才最勾人。”
猫儿一笑,续道:“可我掉进了冰冷冷的河里,受了凉。我是猫妖,在皇上的怀里一时半会暖不过来,立时就要现形,一爪子挠烂皇上颈子……”
吴公公“腾”的开始冒冷汗。
猫儿的嘴还不停歇:“等侍卫捉住我,我就说我是受吴公公指点,要近身害……”
吴公公胆战心惊,扑通一声跪在猫儿身前,连磕两个响头,嚎啕道:“祖宗哎……姑奶奶哎……你是我娘哎……”
这个黄昏,各宫门落锁前,吴公公带着人在夜色掩护下,送来了一批炭石。
甘蔗不能两头甜。
猫儿威逼了一回吴公公,这回便笑嘻嘻塞给他二两银子:“知道公公不缺银子,可天长日久,这炭石上的便宜我也不好占。寒时每月二两,热时一两,也好弥补公公的亏空。”
吴公公靠在院墙边,满脸的生无可恋:“胡姑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掖庭这般大,胡姑姑尽管可着劲的折腾。”
猫儿嘿嘿一笑,道:“你莫担心,我收了这炭石,自此你我便是一家人。自己人怎能害自己人?”
吴公公却抖了两抖:“咱家从大内总管掉到了掖庭膳房管事,再掉下去,只怕就被贬去洗恭桶。您出去莫说同我相熟,这炭石就少不了你的。”
猫儿恬不知耻的一笑:“成交。”
热炕带来的生活质量的飞跃,对废殿众人心灵上的抚慰不是一般二般。
便是白才人也卯足了劲磨珍珠粉,以此保证夜里能继续享受上热炕。
猫儿却在数着数过日子。
上一回解药她分了小半给萧定晔,解药的持续时间就差了近十日。
再有两三日,她新一轮毒发又要开始。长久的十天啊十天,怎么忍。
早知就不该和萧定晔合作,她自己想法子敷衍背后黑手,也用不着受多余的痛楚。
随喜曾说,让她留心废殿外的树杈。如若解药研制出来,会在那处出现。
她日日早上起来第一时间便是绕着废殿溜达一圈。
然而,莫说树杈上的结疤,便连掉落的浅绿色鸟屎都未逃过她的法眼。
可都不是解药。
好在老天可怜她,她期待的事并不全然令她失望。
最起码,她此前用“废殿墙根埋了宝藏”的假话考验的几位木工的事,就没有往她的伤口撒盐。
五福雄赳赳气昂昂将两位小太监带到猫儿面前,拿出老人儿的风范,当先发了言:
“跟着胡姑姑,只要不生幺蛾子,姑姑就拿你当自己人。
当了姑姑的人,那就是猫妖的人,也是阎罗王鬼君的人。再有人欺负你们,姑姑就同他们对食,啃他们耳朵片子。姑姑最喜欢吃的是香油拌耳子。可记住了?”
两位小太监听得又恶心,又害怕,内心还有那么一丝与有荣焉。
他们抬眼偷瞟猫儿一回,见传说中的猫妖虽未现出猫相,可她身后的那张阎罗王画像可是活灵活现,墙上挂着的牛角帽也十分威武。
神婆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