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般躺着,面色通红,微微蹙了眉,显得像是醉酒,有着虚弱的娇憨。
与在坟洞中那个扮演着圣女、威逼惊雷门众人自戕的狠厉女子,完全没有相似处。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身边不是没有过女人。
加上他公子哥儿贪图新鲜的性子,他所寻的女人,并非千篇一律的性子。
各个也都是鲜活的。
可没有哪一个,像她一样。
生动的像一条奔腾不息的江流,每时每刻,都是新的状态。
你以为她是千人一面,却又不是。她依然还是她,那千面中,都保持着她的特性。
他轻轻叹口气,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喃喃自语道:
“你到底是不是云岚?你说你不是,可我觉着,你是。
我现下明白,这世间,翅膀必定长在身后,而非脸上。
她的翅膀纹绣在脸上,也只不过是为了方便旁人看到,蒙蔽世人而已。”
床榻上的姑娘,给不了他回答。
只有她缺了指甲盖重新被包扎的手指,微微颤抖。
由着这指甲,他又看到了其余指尖上的丹寇。
盈盈一点,惹人怜惜。
她说,她是为了他,才染上的丹寇。
这样的圣女,让他意想不到。
他的心思停驻在她身上良久,又转去了那假圣女身上。
如若是“王姑娘”是真圣女,那假圣女利用他,又是为了何事?
假圣女蒙蔽的人,不仅仅是他一个。包括张老六那些人精,也都受了蒙蔽,去淌了一趟趟不知后果的浑水。
此女子必然也是凤翼族之人,知道凤翼族极多事。
他立刻起身,站去门边,同丫头道:“唤二管家进来。”
待管家到了门边,他方低声叮嘱:“现下立刻去府衙,向姑父传话,密切监视圣女行踪,所有进入铁门之人,只许进不许出。”
他想到前后三回从张老六手中接下来的震天雷,以及“王姑娘”在坟洞中提到的“泰王”、“淑妃”,心中一片惊惧。
一幕要靠震天雷而暴力造反的画面,在他心中急速展开。
他汗如浆出,立刻使人唤了车队领队前来:“不计任何代价,去将前两次运送出去的车队追回。已送达之物,寻出借口暂扣,不得交接。”
此时床上昏迷的姑娘终于有了些动静。
她急咳几声,缓缓睁眼,粗重的喘着气。
他立刻上前着急道:“你何处难受?可是后背疼?可想出汗?”
他扬声喊道:“再唤郎中!”
年轻的姑娘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望着他,仿佛一时半刻认不出她来。
她鼻翼几番翕动,却闻不出任何味道,只昏昏沉沉望了他半晌,方声如蚊蚋道:“我梦到了……狗儿。你不可……牵旁人的手……”
紧紧握着他手,重新晕了过去。
……
萧定晔心中怀着一片甜蜜,径直翻进王家内宅,避过护院,偷偷摸摸到了猫儿所居的客房近处时,瞧见的便是灯火通明的房里,进进出出的丫头,以及扑鼻的汤药味。
等他一步闯进房里,又瞧见守在猫儿床畔、并且同她十指紧扣的王三,他的肝肠和脑袋,便齐齐抽痛。
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却不会武的商人,王三吃了大亏。
他再一次被人甩出了窗外。
这一回没有被点穴,疼痛来的清清楚楚。
等他当机立断爬起身,从门里几步窜进,萧定晔已将猫儿半搂在怀中,手中一把软剑直直指向他:“她,怎地了?”
王三立刻想起来,圣女是没有亲人的。
她没有亲人,自然不该有外甥。
他第一次正视这位伴在“王姑娘”身畔的“王公子”。
虽穿着粗布衣裳,发髻也有些许杂乱,却器宇轩昂,不落下风。
手中软剑指向他时,杀机陡现,仿似杀神上身,不可见的威严重重笼罩整个屋子。
常年行商之人的敏感,让他收住了往前冲去的脚步。
萧定晔软剑再一伸,已到了他颈子边。
“她怎地了?”萧定晔几乎是最后一次问他,仿佛他慢上一息,那软剑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护院们早已闻讯赶来,手拿大刀围了门。
王三竭力稳了稳心神,向已抖成一团的丫头们道:“你等去外面候着。”
此时方望着萧定晔,低声道:“她……落水伤风,又后背受伤……现下,等她发汗。”
萧定晔垂眸瞧见猫儿闭眼昏睡,呼吸粗重,明显肺部有了异样。
可满脸通红,肉眼可见的高热,却无一滴汗。
他心中焦急,顾不上去追究王三的责任,利索将他丢出房外,一把掩了门窗,解开猫儿外裳,将所有内功聚集在掌心,为猫儿逼起汗来。
天边隐现鱼肚白时,萧定晔面色灰败打开房门,对守在门外的丫头道:“去替她拭汗……”
丫头战战兢兢避开他,溜进门里,见床上的姑娘果然被汗湿透,忙忙向往传话:“快些,准备膏药和汤药!”
……
王家丫头们,今日十分羡慕床畔上那昏睡的姑娘。
能让两个风采卓绝的公子,因她一人起了争执,多么能满足女子虚荣心的一幕啊。
然而这种争执,除了令丫头们羡慕,也令忍战战兢兢。
显然,其中不会武的那位公子,王家主子,处于劣势。
他不敢出现在房里,只能搬着椅子坐在窗外,透过窗户,同房里床畔上的萧定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