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仿佛一夜之间。
萧狗儿不过才两个月胎龄,京城已天寒地冻,乌云漫天,眼看着便要降下第一场雪。
正殿里,猫儿将手腕搁在案几上,待孙姑娘诊过脉,她方收回手,同站在殿中等话的王五交代道:
“你带着你家红豆,去各布庄将今冬畅销的衣料,每种色彩买一尺头回来,我得看看今冬的流行色。”
王五被一句“你家红豆”调侃的面色绯红,只点头应下,转身便要走。
猫儿却又出声唤住他,问道:“红豆姑娘的赎身银子,老鸨子想要多少?”
王五红着耳根恭敬道:“要一千两。”
猫儿点点头:
“你家红豆不是个长袖善舞的性子,做买卖终究有些放不开。
上个月她虽然赚了二三十两,然以这般情形,攒钱的力度赶不上老鸨子涨价的力度。
我给你出个点子,听不听在你俩。
你让她去旁的青楼结识些旁的姐儿,将买卖扩充到京城所有一二等青楼。
如此有了规模,她只需要站在背后,同各个青楼里固定的姐儿打交道,攒钱定然要快数倍。
你家红豆不是个做买卖的好手,不适合冲往第一线。然而我看重的,却是她实诚的性子,以及同你的关系。”
王五心下一喜,忙忙应下,精神抖擞的出宫办差。
猫儿此时方转头问向孙姑娘:“如何?”
孙姑娘沉着道:“并无大碍,只主子平日却要放宽心,不可思虑过多。”
猫儿微微一笑:“我自觉已经想的够少,若再放松,可不成了傻子?”
孙姑娘笑道:“慢慢调理,初次有孕,太过紧张也是常情。”
她收了一应用具出了正殿,转去书房。
见书房掩着门,便在门外等待。
书房里,随喜正向萧定晔汇报着新近消息:
“竹风草虽说喜潮喜阴,然并非西南各处才有,北地有些山林茂密,风吹不透,也容易长竹风草。
至于黑白莽熊,也有好几种,分散在各处,却不知当时泰王所言究竟是哪种。
现下我方已派出五路暗卫寻找那秘密铁矿所在,暂且还未有消息送回。”
萧定晔蹙眉道:“此事加紧去做。三哥押了嗓子,父皇若要传位,断不会再考虑三哥。只怕他要狗急跳墙。”
随喜点头道:“秘密训练整一年的两百名暗卫,近日已散布在各处。再过半年,还能出一批。殿下放心,现下我们人手充足,再不会出现此前遇刺之事。”
萧定晔却道:“半年后的那一批,全部打散放进各地军中。三哥已有了铁矿在手,如若要起事,必定要掀起战乱。如若真的要在沙场上同三哥相见,我等要保证各地营中都有自己人。”
随喜应下,出了书房,见孙姑娘在门外等待,心知是来向自家殿下汇报胡主子的身体状况,又返回身通传过,方出了重晔宫。
书房里,孙姑娘蹙眉道:
“……胎象勉强算稳,暂且不用服药。然胡主子思虑太重,长此下去,必定会影响腹中胎儿。
主子最信任殿下,旁人开解,都没有殿下开解来的有用。”
萧定晔轻叹一口气。
到底怎样才算对一个人好,他心中十分迷茫。
父皇此前对后宫,偶尔能赏妃嫔们整套头面,那已经是后妃争相奔走、普天同庆的大事。
几位哥哥们,但凡在哪位妃子的房中过上一夜,那位妃子就能收获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然而事情到了他这里,一切都不一样。
前者的经验在他身上没有用。
他自然也明白,症结出在何处。
陪在他身畔的人,是他花了心眼子,长久布局,水滴石穿,用手段强留下来的人。
她喜欢他,甚至愿意拿命去护着他,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然而什么能令她开心,他以为他知道,后来又觉着他不知道。
以前他觉着她喜欢吃鱼,她吃的时候大快朵颐,没吃的时候却也从不惦记。
以前他觉着她喜欢那只套圈得来的泥猫,他送了相似的小玉猫,她虽然也欢喜,却并没有失而复得的高兴劲儿。
以前他觉得,他先为她争取到侧妃的位子,让她不必担心日后要受磨搓,她一定会高兴。然而皇祖母颁下懿旨时,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面色苍白。
他用了让她有孕的法子,终于将她留在身边。午夜梦回,他搂在她在怀,知道她的腹中有他的骨血,他的内心是踏实的。
然而这份踏实,是有瑕疵的。
她是逼不得已,而不是心甘情愿。
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午时。
他出了书房,跨进正殿,她正坐在椅上,十分别扭的做针线。
等她抬头,他方笑道:“你做的小衣裳,狗儿只怕嫌弃不穿。”
她听他主动唤了一声“狗儿”,不由扑哧一笑,心中有些如愿的得意。
自她为腹中孩儿取了“狗儿”这个乳名,他虽未明着反对,然而当时的面色,不可谓不精彩。
自此,若他同她要同腹中孩儿说话,她称呼“狗儿”,他便固执的称呼“阿巳”。
“阿巳,千万莫答应你阿娘。你但凡给她个回应,她就当你中意狗儿这个名字。
阿巳,你到底是小子还是丫头?阿爹在院里,是先给你建个练武场,还是先栽一架秋千?
阿巳,你切莫折腾你阿娘,她要是不高兴,得罚我们父子两跪搓板。
阿巳……”
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