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常见四人抬的软轿。
四人抬的棺材,简直太少见。
沿途宫人们呼朋唤友,纷纷聚集在通往重晔宫的宫道两旁。
猫儿心下有些后悔,这阵仗有些大。
忒大。
若将宫里高阶贵人招惹来,所有的布划不但付诸东流,还要将棺材板里的萧定晔曝光。
萧定晔一曝光,泰王那头自然收到风,接下来只怕要大开杀戒,将这些阻路之人纷纷除去。
然而事情进行到此时,她已骑虎难下,只盼着中途不要出岔子才好。
棺材板继续前行。
披头散发的胡猫儿继续逞威风。
一旁有人一把拉住猫儿,急急道:“姑姑,你吃疯啦?”
说话的人是白才人。
她千辛万苦才得到皇帝的重视,对猫儿自绝死路的做法十分可惜。
她忙道:“你快收敛些,你位份低,自己若再作死,便是有宫变立下的功劳,也救不了自己。”
猫儿心中长泣:我也知道哇!这回名声算是彻底坏啦!
棺材已行到了前头,她急着要去追,一把甩开白才人手,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便急急前去。
白才人眼睁睁看着猫儿在宫道上狂奔,等拐个弯时,身子却一顿,停在当场。
她忙忙垫脚去看,那一条路却长了几棵茂密树子,枝叶繁茂,看不清楚。
她指使春杏去瞧。
过了不多时,春杏回来,一脸的唏嘘,叹了一口气:“胡姑姑,遇上皇后娘娘啦!”
白才人一滞:“完了,她又要挨板子。”
立刻吩咐春杏:“快去寻五福,让五福去寻六殿下……”
宫道上,抬棺材的太监们跪了一地。
棺材旁边跪着的,是棺材的第二任主子,胡猫儿。
皇后原本是和善之人,极少在人面前发作人,此时却气的面色发青,吆牙切齿道:“瞧瞧你现在,哪里还有个夫人的模样?晔儿还病在床榻上,你不去安心守着她,还在宫里到处撒泼?!”
皇后说的事实,是众人眼中看到的事实。
猫儿无从辩驳,只跪地垂首不说话。
皇后见她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中越来越气。
这几日,她日日去重晔宫探病,她嫡子躺在床上昏睡不做声,这位新纳的夫人却躲去房里不露面,半点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她气急,指着猫儿道:“本宫原来不想使出这手段,眼睁睁看着你恃宠而骄。晔儿现下还病着,本宫不打你板子,可断不容你继续得意下去。”
她高喝道:“去唤水仙!”
她身畔的宫娥忙忙离去。
皇后继续叱骂道:“抬棺材的,哪里抬来,哪里抬去。莫激怒本宫,取了尔等性命。”
四个太监面面相觑,眼风最后齐齐扫向猫儿。
猫儿心下慌乱,知晓皇后是护子心切,然而此时若将棺材送回去,再没有觑空抬回来的理由。
总不能将萧定晔藏在掖庭,她每日装出去寻吴公公续旧情的模样,前去和萧定晔私会。
她今儿利用她和吴公公的一段过往,只是偶尔为之。
若日日都往掖庭去,上头的贵人见她不但爬墙头,爬的还是个太监,只怕为了顾全皇族颜面,立时就要堵了她嘴,寻个井口为她送行,让她彻底玩完。
且此时,为了防止半途有人强行检查,棺材盖已合上半个时辰。萧定晔再睡下去,只怕就要长睡不醒了。
她心如电转,额上汗珠滑落下来,已将鬓角打的湿透。
此时众目睽睽,她连给皇后给暗示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一吆牙,胡诌道:“奴婢……此前为楚姑娘挪了六十年阳寿,现下弊端已现,只怕命不久矣。
奴婢这两日心中狂躁,片刻压抑不得,故而才多次失态。
奴婢已开始油尽灯枯,过不了两三月就要渡劫结束,转去天庭。
然现下殿下身子难耐,太医说是肾水不足,实则是七月半时招了小鬼。奴婢陪在殿下身畔,待驱走小鬼,便要离去。
奴婢苟延残喘这几个月,却要躺进棺材里,方能多活几日,护的殿下周全。
求皇后娘娘看在殿下份上,权且再忍耐奴婢几月。”
皇后听罢,面上一时阴晴不定。
想要斥一句荒谬,自己却是吃过胡猫儿镇魂甜头的人。
想要完全相信,却又催眠不了自己。
她望着猫儿,一时神色莫辨,半晌方冷冷道:“你诸多借口,本宫却信不过。”
话虽如此说,却也不再让太监将棺材送回去。
过了几息,原本离去的宫娥带着另外一位宫娥前来。
皇后望着猫儿道:
“你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本宫早该敲打你。
水仙是本宫身畔的一等宫女,虽品级不及你,却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
本宫今日便将她指给晔儿为夫人,希望你同她和睦相处。”
她还要再说,宫道上已响起悠长的通传:“太后娘娘到……”
猫儿心中便有些幽怨。
老太后,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一顶软轿落了地,老太后缓缓起身,将眼前情形一打量,心里有些糊涂,有些明白。
她虽不知前情,心中却明白,猫儿最近但凡举止异常,必定是与她的孙儿有关。
等众人向她见过礼,她立刻开始和稀泥:“猫儿却是顽皮,怎地随意抬了棺材玩耍?棺材哪里能随意用来玩耍?快快抬走,搁在宫道里,瞧着碍眼。”
猫儿心下一阵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