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萧定晔缓缓踱着步子出了掖庭。
今日这一计,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并没有多少把握。
然而尽管如此,他唇角的笑意依然久久未消失。
待沿着宫道转弯时,前方小太监打着灯笼,正在为一位皇子照亮。
那皇子瞧见他,指使小太监离去,方摇着扇子缓缓上前,抬首对月,叹道:“真是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啊!”
萧定晔脸一拉,斜眼道:“四哥好歹也是位皇子,竟学着人听墙角。”
四皇子哈哈一笑,回道:“五弟好歹也是位皇子,喜欢宫女儿纳了便是,还要耍这些手段。说什么人前人后两个样,竟把我们这些人当傻子不成?”
萧定晔伴着他缓缓向东华门方向而去,长长叹了口气,道:
“我现下连中意她都不敢认,若再要说纳她当夫人,只怕她要闹得阖宫不宁。
况且,我曾一心为她留个侧妃的名份,如今只让她当了夫人,心中总觉得对不起她。”
四皇子一叠声的道:“哎哟哎哟,酸,酸死个人,全天下就你一人是情圣。”
待揶揄过,见萧定晔有些垂头丧气,又安慰道:“以你这位心上人的能耐,只怕过不了两年,她又立下一番功劳。届时侧妃还能少的了她的?端看她愿不愿意罢了。”
一席话说的萧定晔越加颓败。
猫儿自然是不愿意的。如果她愿意,他也用不着耍这些心眼。
今日他从御花园离开后,又再次盘问了明珠。
他确定,无论猫儿承不承认,她此前都是喜欢过他的。
陷入情网的时候,他是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全都系在她一人身上。
便是现下她对他断了情,然而她能喜欢上他一回,便有望喜欢上他第二回。
那样一个女子,美丽的令他炫目,聪慧的令他心惊,在她身上多花些心思,值得的。
这个夜里,对许多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有位皇子,尽管竭力抚平心绪,依然窃喜了一夜。
有位宫女儿,尽管睡前饮过三大碗酒,依然烦躁了一夜。
第二日一大早,猫儿顶着两个乌青眼,前去寻白才人拿上妆册子时,白才人便捂着嘴睨着猫儿,“扑哧”了两回。
猫儿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知道妇人家有了身孕,常常捂嘴欲呕。你却是捂嘴扑哧,我倒是搞不懂,你莫不是怀了位哪吒三太子?”
白才人先是喜滋滋了一番:“若我的孩儿日后像哪吒一般有能耐,也不枉我怀了他一场。”
继而又塌了肩膀,没精打采道:“皇上已连续半个月未进后宫,我便是想怀,也不成啊!”
待颓废了片刻,又重新振作起精神,继续扑哧一笑,道:“此前我便预言过,你若是跟了五殿下,就得唤我一声‘母妃’,果然被我猜中。”
她面脸都洋溢着八卦的乐趣,探问道:“五殿下给你个什么名份?”
猫儿翻着她画的册子,一页一页检查,慢腾腾道:“夫人。”
白才人一拍大腿,“哎哟”了一声,叹息道:“怎地是夫人?夫人可算不得主子,算是个妾了。不好不好。”
意识到她这话可能不好听,又安慰着猫儿:“夫人也无妨,这后宫里哪个一来就是皇后?”
猫儿无精打采道:“皇后,皇后一来就是皇后。”
白才人找补道:
“那贵妃和淑妃这几个,刚开始位份也不高……你慢慢熬,我瞧着五殿下是个长情的,又热情似火。等你有了孕,我好好送你大礼。不像皇上……哎!”
猫儿“呸”了一声,叱道:“你的思想很不纯洁!”
一个谢字未说,拿着册子转身便走。
令她糟心的不止白才人一个。
她将这一份上妆手册模板送去给吴公公时,吴公公同白才人的表情大同小异。
虽没有“扑哧”笑出声来,可身心舒畅是摆在面上的。
再也没有人日常寻他复婚啦!
哎哟妈呀,过去那些日子,要了老命啦!
吉利话不要钱的从他的嘴里飚出来:“祝姑姑日日高升,连升sān_jí,芝麻开花节节高,火红的太阳永不落……”
猫儿被气了个仰倒。
日子并不能清净,等她回了房,随喜便在门上等他。
这位昔日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监,此时面上含着极其自然的笑意,仿佛她和他自来就关系融洽。
他做出一副奴才相,弓着腰身道:“殿下送来的情信,请姑姑亲自验收。”
猫儿汗毛倒立,鸡皮疙瘩不要钱的起了满身。
等她将信从信封里抽出,却原来是昨夜她要求的第三封契书。
契书上将日后放她出宫、为她换身份等事说的十分清楚,已在其上预先盖上了萧定晔的手印,签下了大名。
没有半个字的含糊之处。
猫儿明白萧定晔将此契约对外声称是“情信”的意图。
这是她和他之间私下里的商议,不能让外人知道。
她在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叠好重新装进信封里,封好封印,递给随喜:“我回他的情信。”
随喜却不接,只笑道:“姑姑马上要见殿下,亲手交给他比较好。”
……
慈寿宫正殿,猫儿跪于地,听取老太后的垂训。
同样跪在她身畔的,是昨儿一瞬间成了她未来夫婿的萧定晔。
老太后叹气道:“你二人之间,折腾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