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叹了一口气。
她自己受着胁迫,而她最会干的却也是胁迫他人。
她今儿唤吴公公来,自然是想要还他自由身。
事到如今,吴公公的幌子已然失效,保持着这层名义上的对食关系,再没有任何效果。
然而在放他离去之前,她却还得再胁迫他一回。
她转身坐去小杌子上,等吴公公收了哭势,方问他:“你膳房里那么多好玩意,随便倒一回手就是银子,你又何必过的这般糟心。”
吴公公抹了眼泪,起身也坐去小杌子上,瞟她一眼,直截了当道:“咱家将能动的都搬去了睡房里,就等你上门来寻。若要退亲,也算个退亲礼。”
猫儿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
人精就是人精,便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也绝不放弃希望,随时准备改变命运。
她也不同他绕圈子,直截了当道:“以下几条,你都能办到,我就同你退亲。
第一,五福交给你纸条上的东西,日后但凡掖庭膳房有,废殿就要有。
第二,公公收了五福当娃儿。
第三,我被太后禁了足,出不了废殿。公公该与杨临公公有些交情,烦请公公这两日,多替我跑跑腿,找上两回杨公公。”
她向他努努下巴,强调道:“以上三点,你答应,我今儿就同你退亲。只有这一次机会,今儿你不应,便是明儿想明白了,愿意了。你愿意,我却不愿意了。”
吴公公还在思索。
五福却从猫儿的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大名,不由诧异道:“姑姑,为何我要认姑父做干爹?”
猫儿摇摇头:“不是干爹,是亲爹。”她想着,如若两个月后她真能出宫,总该替废殿的人寻好后路。
吴公公平日虽墨迹,也有很多他自己的小心思,然而当个阿爹护着五福,尽够了。
明珠却不能托付给吴公公,得另想办法。
白才人听得扑哧一笑,靠在门板上劝导吴公公:“这还有何好考虑?少了个媳妇儿,多了个儿子。日后有人为你养老送终,还不快应下。”
吴公公还在磨蹭。
春杏在一旁煽风点火:“姑姑的威名阖宫皆知,五福是姑姑的第一亲信。有五福这个亲儿在,你还怕姑姑日后不照拂到你?”
吴公公终于一拍大腿:“成。咱家应下就是。”
他终究多吃了几十年盐,肠子里多的是弯弯道道。
他将这些日子早已想好的计划说出来:“当初你我二人配婚,是借着你的丧事成的事。现下必定得再来一回大场面,才能让宫里皆知你我退了亲。”
猫儿疑道:“公公可有办退亲宴席的银子?”
吴公公立刻脱了鞋,从底子里抽出了十两的银票:“这可真真是咱家最后的银钱,再一文都没了。”
太监藏起私房钱来,比小媳妇儿都能干。废殿众人皆佩服的五体投地。
*——*——*
日暮时分,聚集在废殿的宫娥、内侍和低阶妃嫔们擦着油嘴,缓缓离去,宣告着胡猫儿这一生的第一庄糊涂亲事到了尾声。
她的前夫因为高兴,喝的酩酊大醉,临走前将胸口拍的啪啪作响,打着酒嗝做着保证:“明儿,明儿咱家就去帮姑姑传话,一定让姑姑和皇上鸳鸯双飞。”
他踉跄几步,转头寻了寻四周,大喊一声:“五福,乖仔,跟阿爹回去!”
五福躲在正殿里,只探出个脑袋瓜,嘟着嘴道:“我……我还想跟着姑姑。我闲时孝敬阿爹,平日还给姑姑当木匠总管。”
吴公公再打了个酒嗝,夸赞道:“有志气,阿爹如今是个小小的管事,你都当总管啦。”他竖起大拇指:“后生可畏……”
又喃喃自语:“他阿爹才被胡猫儿松脱了爪子,儿子又受了她的迷惑……儿大不由娘啊!”歪歪斜斜的去了。
天上挂上了一轮明月。
猫儿同明珠两个进了配殿,先抱着钱箱数了一回银子。
赴宴之人有六七十人之多,每人付了一钱银子的礼金。
猫儿看着白花花的碎银,不由感叹吴公公真是个好前夫。
酒宴是他花的银子,收到的礼金全归了她。倒真真解决了她手头拮据的问题。
如若李巾眉在这里,一定会惊喜道:“靠定亲、退亲致富,竟然是一条走的通的路子呢!”
好前夫应该物尽其用。
猫儿立刻同明珠道:“告诉五福,明儿一早就去膳房,找他阿爹搬炭石、生油和糯米。”
明珠喜滋滋的夸奖猫儿:“这个亲,退的值。”
夜里渐渐起了风,刮的树上枯叶哗啦啦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随即传来淡淡铁锈味。
猫儿倏地惊醒,一张大手已经捂上她的唇,一把子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悄声道:“莫怕,是我。”
她一咕噜爬起身,盯着暗夜中的黑影看了半晌,灵台方才清明。
她张口便道:“解药什么时候能研制好?我等不得了。”
青年靠在了炕角,声音有些喑哑,显出几分的疲惫:“那解药极古怪,目前只寻到了九成配料。”
“余下的还有多久能寻到?两个月够吗?”她急急追问。
青年摇摇头,道:“不知道。”
她倏地扑过去,撕扯着他的衣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听着她声音中的焦急,探手抚向她的发顶。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