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刘邦最后做的是皇上,呼衍洁功高盖主,将鄯善王架空成了傀儡,此事众所周知,独孤浑拿这两人举例,却问陈瑕是否做得到,叫陈瑕如何回答?
如果陈瑕回答“做得到”,那便是说将来他一旦得势,必定谋反;如果回答“做不到”,那便是无能之辈,又岂能受到重用。
原来不管是大汉、鲜卑或是匈奴,在任何国度,只要入了官场,就同样是勾心斗角,不在乎你背景多强,能力多高,这种明争暗斗,权谋陷阱,又岂是陈瑕所能防备得了?
独孤浑这句话,用心险恶,所有人都听得明白,有人心中就想如果设身处地,把陈瑕换做自己,又当如何作答?似乎绞尽脑汁,不管如何闪烁其词,最终也要落入这个圈套之中。
可陈瑕却一个心底无私之人,没有那么多歪门邪道,他不想做什么亭长,更不想做什么大将军、皇帝,他只想一心和小倩在一起,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当着众人的面,陈瑕想都没想,便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是否升官发财,我陈瑕根本不在乎。我就是到这里帮小倩和慕容伯伯的。你叫我做亭长,我就做亭长,将我做将军,我便做将军,哪怕叫我作一个铡草喂马的小卒,也无所谓。反正等这一阵忙完,可以随时把这个官职收回去,然后我就走了,什么皇上、大将军,哪比得了和心爱的姑娘,纵马天涯,放歌大漠,逍遥快活?”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将那荣华富贵视如粪土,在场的各大头领全都暗挑大指,要他们这些头领放弃手中的权力,恐怕未必做得到如此潇洒。慕容倩曾说陈瑕有经天纬地之才,白日里浑浑噩噩,今晚的回话,却好似换了一个人相似。但不知他武艺如何,如果武艺高强的,行事又这般洒脱,那还真是我鲜卑联盟之福。
这一下,慕容广也对陈瑕刮目相看,
慕容广并非昏庸之主,独孤浑那番话的意思,他岂能不知?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陈瑕居然不入独孤浑的圈套,三言两语,便搪塞过去,叫人难以抓住把柄。
只是在慕容广看来,那样逍遥的日子虽好,可时间长了就未免就会觉得有些无趣。他所向往的,是铁马金戈、鲜卑一统的千秋霸业,为此必须征战四方。慕容广还在想这个人莫非是大智若愚?
唯有慕容倩明白这其中的缘由。陈瑕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回答,不会拐弯抹角,他自幼在天山长大,对荣华富贵,没有任何概念,他所向往的的确确就是骑马放羊的日子。独孤老贼挖了两个坑,陈瑕往哪边走,都要掉进去,可他是个一根筋,就只会直来直去,结果独孤浑越是想设计陷害他,陈瑕反而越不会中计。换做旁人,思前想后,考虑得太多,觉得这边走不得,哪边也行不通,最后反而就中了人家奸计了。
慕容倩心中欢喜,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丝笑容。
独孤离在对面看到,顿时又妒火中烧,大声说道“陈瑕!你这也不稀罕,那也不稀罕,莫非是瞧不起我们鲜卑的官职?”
谁都听得出来,这等于是欲加之罪了,慕容倩知道陈瑕不善争吵,便对他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多言,然后笑着对独孤离说道“独孤哥哥,觉得封陈瑕一个亭长会叫人瞧不起,既然如此,那独孤哥哥你说应该封一个什么官职给陈瑕呢?”
独孤离微微一愣,“我几时说过?”
慕容倩笑道“刚刚说的,大家都听到了呀,你说莫非陈瑕瞧不起鲜卑的官职,那不就是说刚才亭长的官职吗?所以我和独孤哥哥的意思一样,也觉得父王这个官封得小了。”
“胡说八道!”独孤离满脸通红,怒冲冲说道“我的意思怎么和你一样,我的意思是陈瑕有罪……罪不可赦!”
“他有什么罪啊?他不过是回了独孤叔叔的话啊,你又说他罪不可赦,可父王就坐在那里,他想赦免就赦免,想定罪就定罪,难道你可以代替父王发号施令?”
“简直岂有此理!”独孤离毕竟不及慕容倩伶牙俐齿,只气得抓耳挠腮,却拿慕容倩毫无办法,“小倩,你是我未婚妻子,理应帮我说话才是!”
慕容倩却道“我是帮理不帮亲,否则人家会说我们大王处事不公……”
“不对,不对,你和这个小子……”
独孤离还要再说,却被独孤浑喝止,“住口!还不退了回去!”
独孤离无奈只好垂首站定,心中却憋了一肚子火,慕容倩不帮着他说话也就算了,本来她就和陈瑕不清不楚,可是父亲居然也不叫自己争辩,实在可恶。
独孤浑知道自己的这个便宜儿子和慕容倩的智谋相比还稍逊一筹,口才也不及慕容倩,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她的。刚才慕容倩已经说了慕容广在这里,独孤离不可以随便给陈瑕乱加罪名,否则便是犯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也明白独孤离欲置陈瑕于死地,只不过慕容倩在保着他,所以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只要陈瑕在部落之内,有的是机会可以除掉他。
他站起身对慕容广说道“大王,微臣刚才也曾说了,陈瑕威望不足,不可委以重任,离儿和小倩的话都不可取。所以亭长之职已经是很合理的官职了,望大王明鉴。”
慕容广已经看了半晌,明白独孤父子是有意阻挠陈瑕,他要提拔陈瑕,此时也不便太过招摇,刚才陈瑕的一番话,叫慕容广也大为感动,觉得这个人如果不缠着小倩的话,能为我所用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