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羊汤锅烙馆空荡荡的,不是饭口时间,根本没客人。
沈含玉选在这里见面,是这家小馆子有一个单间,这在附近的几家饭店中,可是独一份儿。
那年代的饭店都修的跟食堂似的,没有什么隐私。
她坐到单间里,要了两份羊汤,一份馅饼。
等桌上摆了热气腾腾的大碗时,门开了,沈厚白夫妇闯进来。
郑素梅显然是被沈厚白教育过了,知道要重新站立场。
这件事沈厚白生气,是在沈含玉预料之中的。郑素梅有了消息,第一时间不跟他汇报,跑来找沈含玉,这把他置于何地了?这一家之主的地位不保了。
这两个女人都需要收拾一下,重整家风。
沈素梅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亦步亦趋紧跟沈厚白的步伐。
他停,她也停。他坐,她也坐。
不愧是招牌羊汤,味道是真鲜美。
沈厚白坐下来就一皱眉,他们吵了一早上,没吃早饭,肚子不听话地叫了几声。
郑素梅眼巴巴盯着羊汤,不敢吃。
沈厚白把人造革包重重向桌上一顿,向老板的方向吼道,“拿勺来!”
这种小店,服务怎么能尽如人意,勺子都是扔在柜台上,一只托盘放上几十只,谁用谁去取。
好歹是没有客人,这桌要的东西又大方,老板给个面子,用大胖手捞了两只白瓷勺,走进包间,向桌上一掷,转身就出去了。
沈厚白有心发作,看了看老板雄浑的背影,把嘴闭上了。
羊汤不辜负他们。
吃了一个沟满壕平,沈厚白发现他原来积攒的怒火都没有了。
吃人的嘴短,更何况眼前坐着的是即将飞黄腾达的女儿,他好像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小玉,你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婚姻大事,怎么都不跟父母商量一下呢?”沈厚白又转换了一下角色,现在是慈父。
“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回去听指令就好了,宗家要怎么做,配合一下,没你们的亏吃。”沈含玉想起简芝的话,要管教好这二位别丢人,还是有必要的。
“这,虽然他宗家是大户,可我们沈家也不弱吧,你也不能让我们太低调了!”沈厚白又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了。
“哦,不低调,您是打算给我拿一万元做陪嫁,还是准备了几大件嫁妆?”沈含玉漫不经心地问。
“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狮子大开口,你良心不痛吗!”沈厚白一听这话就炸了。
“呵呵,那你要怎么高调?拼人品吗?别忘了白护士长。”沈含玉继续摆弄指甲,她不想看沈厚白那张恶心的脸。
“越说越不像话了!”沈厚白嘀咕一句,语气彻底软了。
“我给你分析一下吧,你那个儿子,是指望不上的。以后混个工作,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呢,有什么本事,想来你们也见识了,厂长儿子我不肯嫁,又有宗家的求上门。即使这门婚事不成,我还能找到更好的。所以,以后都给我眯着点,有你们的好处,不然……”沈含玉把眉一挑,眼睛眯起来,逼仄过去。
“这孩子说的,这话多外道啊。我们是你亲生父母,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好好的就行了,我们听你的。”郑素梅突然表态,把沈含玉和沈厚白都吓了一跳,几时她还学乖了。
只是这话由她说,还真是正好,沈含玉要答复,沈厚白拉不下面子,现在皆大欢喜了。
桌上的馅饼还剩下一下,郑素梅是实再吃不下了,就让老板拿个口袋过来。
“你看,你弟在家还没吃呢。”郑素梅话里有话。
沈含玉叹口气,给沈肖又要了半斤馅饼,那俩口子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沈含玉突然想起上一世的事,好像后来他们吵吵闹闹,一直也没分开,还是白头携老了,人生上哪看去。
有那过了许多坎儿的夫妻,一步一步都迈过去了。有人一生只遇到一个坎儿,就摔得万劫不复。
把后院的火灭掉,沈含玉回到办公室。
王大姐偷眼看她的神情,这时齐小红已经回来了,也跟做了贼似的,走路都贴边,沈含玉咳嗽一声,她就吓得一蹦。
今天没什么会议,就是要把一些资料打出来。平时这活儿都是沈含玉的,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齐小红抢着去做了。
“我今天早上来得晚,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王大姐沉不住气了。
“是,没看到好戏。”沈含玉冷冷一笑。
“什么好戏?”王大姐不解地问。
“没什么,戏都演完了,再看也无趣。”沈含玉守口如瓶,王大姐气哼哼去隔壁打听了。
沈含玉走到窗台,倒了一杯水。
厂长办公室的办公用品比不得仓库,更新得快,只是品相不好看了都要换一个。早上打回来的热水,现在还是滚烫的。
沈含玉端着大茶缸子,走向自已的桌子。
在路过齐小红身边时,她突然被桌脚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一扑,一大缸子热水全倒在了齐小红的身上。
齐小红嗷地一声就窜起来。
她穿的是一件墨绿的小夹袄,转眼水就吸进去。她负痛大叫,胡乱把衣服撕开扒下来,里面还穿着一件毛衣,毛衣下面还有件线衣,线衣下面还有件背心……
沈含玉也没想到,她敢脱得这么彻底。正好门一开,钟秘书走进来。
两边的业务多,钟秘书走习惯了,从来不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