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自荒野中走出的巨兽,一股股的荒芜气息骤然侵蚀着方圆数百里之地。
气息之强横,便是游野修士都站不稳身子,连行云本就重伤,此刻更是猛地一晃,吐出一口鲜血。
香满路的身子也跟着不自觉的晃了晃,手指松开,那根箭飞了出去,但却偏了一点,并没有设在李休的喉咙,而是从肩膀处射了进去,李休倒飞腾在空中的身子笔直落下,被这根箭给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醉春风仍旧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生死不知晓。
李休躺在雪地上,肩膀和胸口不停地朝外渗透着鲜血,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来。
他看着天上,并没有发出什么死亡不过如此的感慨。
他的眼中带着惊奇,带着恐惧。
那不是对香满路的恐惧,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那只遮天蔽日的巨大爪子的恐惧。
他们两个都不能动弹,香满路这时候甚至不需要射箭,只要走过去拿出一把匕首便可轻轻划过那两个喉咙。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敢,大地仍旧在震动着,百米宽窄的深渊两侧开始不停地崩塌碎裂,向着南北扩大着裂痕。
那只爪子越举越高,渐渐地露出了整条手臂。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深渊之内冒了出来,双眸血红,看着众人,然后张大嘴巴发出了一声嘶吼。
这是来自洪荒的杀戮,是发自原始的兽性。
这是萧泊如一剑斩出的深渊,深不见底,从未有人下去过。
可面前这只巨兽站起身子竟然超过了深渊,那条手臂长百里,一根牙齿便有数里大小,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与其相比李休等人就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那么它究竟有多高?
而这,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知晓,哪怕李休号称是通读天下对这东西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直到连行云铁青着脸,说出了一个名字
“熊灵。”
然后香满路浑身一颤,李休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原来这就是塞北两窟鬼要世代镇守的东西。
原来这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如此巨大的熊灵,而你竟然连看都没看见过。”
李休躺在地上,讽刺道。
连行云的脸色铁青,并没有在意他的讽刺,其余四位剩余的两窟鬼突然跪在地上哭了出来。
原来先祖的话是真的,原来这世上的宿命真的是生来注定的。
听着耳畔的这些哭声,李休出奇的没有笑,也没有继续出言讥讽。
他眯着眼静静地看着那仰天咆哮似乎要将被关押近千年的戾气尽数发泄出来的熊灵。
原来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
而我们注定无法还清欠下的。
连行云的面色青白交加,他舍了一切,背弃了先祖,背弃了两窟鬼的责任选择则了离开。
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先祖不在了,熊灵却还在。
而镇压他的大阵已然破了,想来如今鹰愁涧应该已经成了废墟。
熊灵的吼声渐渐消失,它低下了头,血红色的瞳孔盯着众人。
李休甚至没有它身上的一根毛发长。
香满路站在原地,他的脸原本很白,但此刻更白,那是苍白。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弓,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没有了血色。
他抿着嘴唇,低头不说一句。
这起码是五境的熊灵,而且属于五境当中的巅峰。
没人会问它是如何从鹰愁涧来到此处这样愚蠢的问题,因为这头熊真的很大,鹰愁涧来到此处只需要迈上几十步,唯一的问题是它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深渊下方。
李休将插在自己肩膀上的那根箭拔了下来甩到了一旁,他站起身子,风雪拂过手指吹动了那朵小花。
在手边荡阿荡。
......
李休走到了醉春风的身侧,然后伸出右手在空中握了握。
脚下没有灵气如龙蔓延,虚空之中自然也不会生出剑来。
他只是从手中拿出了一个茶杯,又弯腰解下了醉春风腰间的酒壶,打开之后发现酒已经没了。
他沉默了一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眼前一亮,然后取出了一包茶叶,捏了一小撮放进杯子,又塞进去一些雪,灵力运转间白雪化成了水。
渐渐有茶香飘了出来。
那只熊灵高高举起的手掌一点点的拍下,下一瞬便要迎接死亡。
自然不需要在讲究那劳什子白鹤沐浴,悬壶高冲的复杂步骤。
直接品啜甘霖即可,如此才是茶之正道。
两窟鬼等人盘膝坐在一起,闭目等待着死亡与赎罪。
他们还不清欠下的,唯有一死而已。
香满路没有怒喝着命运不公,然后施展身法全力奔逃,企图逃离那巨大的手掌。
因为那是逃不掉的。
他嗅了嗅鼻子,转头看向了品茶的李休。
“要不要来杯茶?”
李休冲着他扬了扬胳膊,平静道。
那是真正的平静,死亡就像明天,随时可以到来,你总不能因为这些而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十几年来他不止一次幻想过当有一日自己距离黄泉只差一座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直到今日彻底明白。
原来该什么样子便还是什么样子。
香满路看着他,沉默了会儿然后问道:“什么茶?”
李休低头看了看茶包,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然后他抬头说道:“信阳的毛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