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法海明显是个不讲理的主,对妖类的成见深到了骨子里。
“大师为何对妖类如此厌恶?”
法海轻轻扫了许仙一眼,沉声道:“妖物本恶,老僧与妖物邪魔争斗多年,自然熟知其奸猾之处,所以要用雷霆手段降服!”
“倒是你,身为一介修士,居然会为妖物寻求平等之道!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还是故意来找老僧的乐子,但总之,你的做法让我很不能理解。”
“所以,众生平等,慈悲为怀,只是针对人而言……妖类从来不在此等范围内!而且,众生平等,是真的平等吗?”许仙自嘲地笑了笑,“佛门古典,异国曾有五百强盗占地为王,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死在他们手中的民夫不计其数;但即便如此,他们最终也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被处死,只是被挖眼割鼻放逐黑林;但佛陀却为他们送去了灵丹妙药,治愈其伤势。”
“然后,还为他们讲经,说只要洗心革面便可脱离苦海,永享极乐;结果这些无恶不作的强盗们居然真的修成了罗汉正果,永生不死。”
法海端坐,“此乃佛陀教化世人向善。”
“不,我并不想问佛陀此举的含义,我只是想问,连作恶多端的强盗都可以成佛,那么那些曾经死在他们手中的平民商人,最终却化为了枯骨黄土,”许仙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起来,眼神变得凌厉:“众生平等,强盗成佛这个结果,对于曾经的受害者来说,真的公平吗?”
“佛陀真的慈悲吗?”
“这些强盗,与食人骨血的妖怪有何差别!为何大师宁可相信无恶不作的强盗都可以成佛,都不肯相信这世上有不伤人的妖物存在?”
许仙的声音不大,此时却宛若惊雷,响彻在这空荡荡的静室中。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么那些曾经死在屠刀下的亡灵,又该如何超脱?
诵两遍经,办一次法事,作恶者深表歉意地磕几个响头,就算完了?
作恶者与妖物没有任何分别,但只是因为分身份不同,前者便可以得到拯救,后者就要遭到镇压。
众生平等,哪里来的平等?
天地万物,生而不平等!
“五百罗汉,心中有善念,皆因后天经历而至误入歧途;但遇我佛后,可以洗心革面,弃恶从善皈依佛门,赎清罪孽,才修成正果!与妖物天生凶悍暴戾大有不同!”法海的脸色有些阴沉,许仙引用的佛门典故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大师在狡辩。”许仙微笑,“你心虚了,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只好用此等话来搪塞我。”
“因为大师的慈悲,是假慈悲!大师所信奉执行的平等,也只是自以为是的众生平等;所以你无法反驳我。”许仙看着眼前这张略显沧桑老态的脸庞,脸上的表情极其怪异,有些兴奋畏惧又有些惘然:“素闻大师降妖,用霹雳手段,这些年死在您手中的恶妖邪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些妖可能罪不至死……”
“我并不是想为妖类开脱,只是想让您知道,妖也有好坏之分,作恶杀人者,固然该被屠没;但有些精怪,盘踞在某家府中,只为讨口米面香油,甚至还为主家做些护佑宅子的事情,与其说是妖类,倒不如说是保家的仙家,但只是因为身上的妖气泄露一丝,便被您拍为飞灰……”
“您在降妖之前,真的有好好观察过妖类的作为吗?”
“还是说,只要生而为妖,便都是该死的?”
“作恶多端的强盗能活,成就罗汉;而蜷缩在阴影中,只求一口饱饭的山精野怪,却毫无辩争的机会!大师,我要再问你一次,什么是慈悲?”
这是许仙第二次问法海这个问题,与首次不同,法海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吗?”片刻后,法海终于清醒了过来。
许仙本想说一些“您没有错,只是方式方法用的不对“,或者“您的功劳有目共睹,只不过手段太过直接野蛮,如果能稍微平和一点就最好……”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被吞入了腹中,变成了斩钉截铁的五个字:“是的,你错了!”
“可我不这么认为。”法海呼地站直了身体,原本看似垂垂老矣的身躯陡然变成了一座山峰,顿时让许仙感到压力倍增,“妖性本恶,未经教导如何修的正果?就算暂时能够忍受一时口舌之欲,但当它们发觉吞噬血肉可以令修为倍增之时,无尽的贪欲会令它们堕落,我要做的,便是在那之前,将它们笼罩与佛光之下,杜绝其伤人的可能性!”
“慈悲?若是让我在人命与妖类之间选择,我自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昔日佛陀割肉喂鹰,菩萨以身饲虎,老僧尚且达不到此等境界,便只保一方人族平安,若是为此而无法醒悟“大慈大悲,众生平等”,老僧也心甘情愿!”法海的语气凛冽起来,“你自有诡辩之法,但却无法令我心服,即便口舌得胜,也不过满足一时之快!”
许仙挑了挑眉毛,这是说不过,要掀桌子打人了?
“无法回答,便称他人为诡辩;大师,我敬重您,您却让我很失望。”许仙无视了法海的气势如虹,拱了拱手行礼道:“此番辩论没有输赢,只不过我一向认为高僧大德应有开明之心,您却钻了牛角尖。”
“在下告辞了!”
许仙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