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终于驱散了雾气,当看清楚对面山坡上明军营垒前密布的拒马和鹿角,努尔哈赤的眼神凝重,前面三战三捷的大胜来得太过简单,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
那些明军驻扎在山上,无疑是自陷死地,但同时也避免了被包抄围攻,想要拿下这部明军,就只能面对面地硬碰硬打掉他们,当然努尔哈赤也可以选择用大军困死这部明军,因为明军主力尽去,没人能来救援这部明军。
可是李如柏和朝鲜军已然投诚,整个辽东明军剩下的可战之兵只有马林的八千东拼西凑的土司兵,努尔哈赤的野心不可遏制地膨胀了,他想要拿下沈阳。
正蓝旗的兵马全部集结了起来,七千多人的正蓝旗士兵集结,然后五个牛录组成的甲喇,开始持盾推车向前方的山坡逼近,莽古尔泰亲自在后面督战。
看着满山遍野的女真兵持盾而来,杜弘域军中的弓箭手们居高临下,开始抛射箭矢,他们用的箭矢大半都是河口堡的军械局监造,箭头是钢水铸模成型,而非所谓的精铁打造。
近千的弓手一轮轮整齐的抛射,看得在山脚下观阵的后金诸将也是面色大变,向来都是他们使长弓大箭,可如今他们算是领教到了明国也有不弱于他们女真人的弓箭手。
占据地利的骆驼城家丁们肆意地倾泻着箭矢,只是爬山的女真兵们顶着盾,冒着箭雨,哪怕不断有同伴中箭倒地,也没有迟滞他们推进的速度。
“女真兵果然悍勇!”
“弓手还是少了!”
戚金和杜弘域看着山脚下,正蓝旗的女真兵源源不绝,俱是面色沉重,很快打头阵的女真兵就顶着箭雨杀到了拒马鹿角前不到百步的距离,这时候携带弓箭的女真兵开始还击。
骆驼城的家丁里开始有了伤亡,杜弘域果断地将他们撤了下去,这些弓箭手都是那些将门家丁里凑出来,比起不怕死的女真兵来,他们欠缺坚韧的意志。
戚金让浙兵顶上了那些拒马和鹿角里留出的作战位置,这时候杀到营垒前的女真兵们丢弃盾牌,和浙兵厮杀在了一块。
打头阵的女真兵都是正蓝旗里最骁勇的披甲人,他们所用的兵器大都是狼牙棒铁锤大斧之类的重兵器,他们直接迎向结阵站位的浙兵,试图直接冲垮这些有胆子和他们肉搏的明军,但是他们迎来的是寒光凛冽的钢铁长矛。
哪怕高进在河口堡让工匠们弄出来的转炉炼钢,炼出的仅仅是堪比后世地条钢质量的高碳钢,但是它的性能依然远超这个时代所谓的精铁和绝大多数百炼钢,如果是大明工部配发的长枪,只怕根本扎不穿女真兵身上的铁甲,甚至很有可能那些用劣质生铁打造的枪头会直接崩碎。
钢铁的碰撞间,血肉横飞,面对浙兵的长枪阵,女真兵丝毫不惧,以伤换命的打法极为凶悍,尤其是他们还带着手斧和投矛,近距离的投掷威力十足。
一时间,浙兵们的伤亡同样惨烈,双方从接战的第一刻起就是血战,要不是杜弘域逼着弓箭手在浙兵们后面寻隙射击,只怕就连浙兵也未必能扛住女真兵这波猛攻。
戚金没有再敢留手,所有的浙兵都被他压了上去,失去拒马鹿角这些障碍物,浙兵要单靠长矛列阵抵挡住这些女真重甲步兵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浙兵也和朔方军的步兵营同样身披重甲,披坚执锐。
莽古尔泰将正蓝旗的兵马,一个甲喇一个甲喇的压上,和浙兵在拒马鹿角的阵线上反复拉锯,简直就像是血肉磨盘一样,哪怕他再心疼手下勇士的消耗,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半点退缩之意,阿玛就在他身后看着他,今天就是把他的正蓝旗打残了,他也要打破这部明军的乌龟壳。
“阿敏,带你的兵上去,让莽古尔泰的兵后撤修整,你们两人轮流进攻,不能给那些明军喘息的机会。”
努尔哈赤看着山上那些明军居然硬生生地顶住了莽古尔泰的猛攻,而且丝毫不落下风,当即便意识到这部明军极为难缠,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兵少,必须得不停地消耗他们,绝不能给他们修整再战的机会。
“是,大汗。”
阿敏领命而去,他是镶蓝旗的旗主,作为四大贝勒里的外人,他平时最是低调,不过立下的战功绝不比另外三人差。
……
看到山脚下,后金大军里,又是数千士兵仰攻而来,杜弘域亦是满脸苦色,他本以为自己这万余精锐怎么也能拖上老奴几天,至少好让传令兵能返回沈阳城让杨镐这个辽东经略多几日准备,可是谁能想到女真兵悍勇至此,而且那老奴用兵狠辣,这是不惜打残两个旗的兵马也要拿下他。
戚金已然不在杜弘域身边,他亲自上阵督战,顶住女真兵猛攻的浙兵们根本无暇后撤换防,只能是前面死了,后面顶上去,对面的女真兵尚且能轮换,可他们身后却没有可换之兵,杜弘域的五千新军,能填住漏洞,杀伤那些攀爬过拒马鹿角,陷入堑壕的女真兵,不让他们三面受敌,已然算是可以了。
浙兵们历来就没指望过友军,戚金如今只恨老天无眼,若不是火药火绳受潮,鸟铳手能够开火,这些身穿两层甲或是铁甲的女真兵岂会如此难缠。
没有火器支持的浙兵,结阵而战的威力至少短缺三四成,只能靠人命硬生生来填。
镶蓝旗的兵马终于上来替换了正蓝旗的兵马,可是这短短片刻的轮换时间根本不够浙兵们后撤喘息,向来暴躁的莽古尔泰这回也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