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城外,炮声隆隆。
县城的城墙,经受不住红夷大炮的轰击,坍塌出一道四丈宽的缺口,腾起浓浓的烟尘。
城墙下,扛着长梯的清军,如蚂蚁一般遍布。
一队精悍的清军,未等烟尘散去,便一头撞进垮塌处,顺着斜坡和砖石,向上面攀爬,眨眼间就上了坡顶。
城上几名乡勇,一矛刺来,并未捅穿清兵衣甲,反而被清军一刀砍翻,尸体滚落斜坡。
战场上,清军的号角冲突而起,喊杀声嗡嗡响彻天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满人督战队的夷语。
城墙下,李成栋骑马驻立在大旗下,冷骏的目光注视着嘉定城。
“贝子!今日嘉定必破!”李成栋微微笑道。
李成栋是高杰部将,属于弘光朝江北四镇中的徐州镇,是弘光朝最有战力的军队之一。
只是高杰被叛贼许定国所杀后,史可法处置失当,徐州镇离心,加上军阀素无忠义之心,清军南下徐州镇未发一矢,便全部降清。
贝子屯齐,注视着小小的嘉定城,心里倒是十分感叹,“钱谦益告诉豫王爷,说吴下民风柔弱,飞檄可定,不想事情并非如此。这天下间的汉人,要是都如嘉定之民,我大清国岂能入关。”
这话让李成栋不好接,脸色沉了下来,屯齐继续道:“幸运的是,汉人并非都是如此。”他毫无顾忌的瞟了李成栋一眼,沉声道:“李总兵,嘉定这伙人不能留,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李成栋冷着脸,重重点头,“贝子放心!”
……
“快,一起上,堵住缺口!”城墙坍塌处,侯峒曾大吼一声。
拿着各种兵器,穿着布衣的百姓,顾不得害怕,一拥而上,挥舞兵器,阻拦清军。
破空之声响起,却是抢占了垮塌处两侧城头的清军,开始放箭、射铳,没有衣甲防备的乡民,被纷纷射倒,损失极为惨重,不过乡民们却依然死战不退。
嘉定众人心里十分清楚,城破的结果,就是满城皆屠。
虽然明知到打不过,但是他们还是要抗争。
“死!”城头上,老游击蔡乔挥舞大刀,杀入清军之中,大刀横扫带起一阵劲风,清军来不及躲闪,惨叫声中,被他一刀斩杀三人。
清军士卒反应过来,长矛手一拥而上,蔡乔挥刀又劈死几人,忽然一名清兵从侧面杀来,一矛正中腰间,蔡乔身子一僵,四五名清军趁机长矛突刺,几杆长矛从各个方向几乎同时捅入蔡乔的身体。
“杀虏!”老将军看着捅入身体的长矛,发出一声低吼,清军长矛拔出,腾起蓬蓬血雾,老将军身体顿时仰面而倒,力战而亡。
缺口处,乡民与清军进行殊死搏杀,乡民们被清军砍得鲜血淋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才扑倒在地……
李成栋部,久经战阵,作战彪悍,可面对拼死抗争的乡民,清军将士尽都有些胆寒。
不过,乡民毕竟未经过训练,很快缺口处,乡民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侯峒曾环顾四周,地上层层叠叠的尸体,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过他仍旧没有丝毫惧意。
事到如今,唯一死而已,他已经无所畏惧。
突然,距离缺口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大批清军沿着街道涌入城中,城门被清军攻破了。
一小队人马拼命突进,领头一员明将,他一边挥舞着战刀,一边吼道:“先生,城破了!快走!”
侯峒曾,叹道:“嘉定亡,余何忍独存!”
“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冲上去,把先生救出来!”那明军浑身是血,一边与清军搏杀,一边不停呼喊着侯峒曾,“先生,先生,你快走!”
侯峒曾没来得及回答,一名明军刚去扯他衣服,谁知这一晃神,被清军一矛刺死,壮烈牺牲。
这时随着清军入城,城中的抵抗势力,开始崩溃,乡民本就没有组织,于城中各个街坊,与清军巷战。
乡民们各自为战,城中妇孺、老弱,知道大势已去,开始举家自尽。
池塘边上,抱着孩子的妇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跳进水塘里,池塘上漂满了沉塘的尸体,投井的尸体塞满井口,城中四处火起。
进士黄淳耀年老体弱,居于城西僧舍,其弟黄渊耀守城,城破,黄渊耀匆匆来到僧舍,推开屋门,黄淳耀已然自缢,留下绝命书于墙:“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进士黄淳耀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
“大哥!”浑身是血的黄渊耀,跪在晃动的尸体前,痛苦失声。
不多时,外面杀声传来,清军已经杀到,黄渊耀磕了几个头,一抹眼泪,拿起战刀,一跃而出,“杀虏啊!”
城池外,李成栋和屯齐,冷漠的注视着清军进入城池,听见喊杀声,由城墙向城中漫延,知道嘉定已经破了。
屯齐脸上露出笑意,“李总兵,朝廷会嘉奖你的。”说完,他一挥手,用夷语下令,“巴泰安,带着你的人进城!”
“喳,奴才遵命。”一名白甲牛录,忙打个千儿,然后翻身下马,领着三百督战的八旗兵,疾驰着冲向嘉定城。
李成栋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扯动,江南的城池富裕,满人这是要摘桃子,不过对此他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先抢。
就在李成栋心中不快之时,突然他身后的清军营地,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