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郭将军不郭将军的,与陈公在辽东的威名比起来,不过一贩夫走卒而已。”郭云龙热情地招待两人坐下,亲手端来两碟干果蜜饯,“陈公怎么今日有闲来我这里?听说陈公此前都在.....在福建?”
“湖广。”
“哦,那可真是千里之遥。”郭云龙眼睛很宽,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湖广是好地方,像陈公这样的人杰,想必大大施展了一番拳脚。”
陈洪范淡淡一笑道:“说不上,混了几年,依然原地踏步挂个昌平总兵的虚职罢了。”说着四下看看,道:“吴爷不在?”
郭云龙道:“吴爷和陈公一样都是大忙人,最近连我也碰不到几面。”
陈洪范不动声色,郭云龙又道:“陈公找吴爷做什么?”
事到如今陈洪范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奉大明皇帝之命,找吴爷说几句话。”
“大明皇帝?”郭云龙笑容顿消,手里提着正给陈洪范添茶的茶壶也不由一震,茶水偏洒不少,“圣上不是已经......”
“郭将军知道真不少。”
“这......”郭云龙的方寸已乱,胡乱倒了茶水,将茶壶一放,便在陈洪范身边坐下,“陈公此来到底为了什么?有话直说。”
“我说过了,奉大明皇帝之命来对吴爷说几句话。怎么,你能代吴爷先听?”
“不是,我刚得到的消息,大行皇帝与皇后的尸首曝在东华门三日后才由兵部武选司主事刘养贞出私钱八千买柳木棺殡殓,前两日闯贼又用红漆棺和黑漆棺各一具改殓,准备下葬,都是吴爷在北京的家人说的,不会有误。陈公所说大明皇帝从何而来?”
“原来刚刚郭将军在训从北京回来的人?”
郭云龙知道自己瞒不过陈洪范,索性直言道:“对,是早前派去北京打探消息的人。”
“打探来什么消息?”
“陈公你这么问不太妥当吧?”郭云龙皱起眉头。
“好。”陈洪范点点头,冷不丁道,“吴爷想投靠闯贼吧?”
郭云龙勃然色变,立刻否决道:“绝无此意,吴爷乃大明忠贞赤子,怎可能屈身事贼!”
“可我在来的途中听说了吴爷要带兵去北京,而且已经到玉田、丰润附近了。”
“吴爷奉命勤王,自然要去北京剿贼!”
“那现在呢?”
“军事瞬息万变,吴爷临时决定稳妥起见,缓图进取罢了。”
陈洪范冷冷道:“好一个缓图进取。唐通早就投降了闯贼,他怎么能去山海关?吴爷用兵如神,难道被他八千人暗度陈仓了不成?”
郭云龙的掩饰被陈洪范一语道破,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帐外忽然马蹄声乱起,继而一人掀开帐幕大剌剌进来,笑道:“听说有稀客到了。”
来人身高体壮、姿貌瑰伟,一手挟着兜鍪,一手提着马鞭,满头湿汗,再看他浑身银甲俱为灰土所覆,间或有几滴血渍在上头,看得出应当才从战阵退下来。
“老吴!”郭云龙欣喜唤了一声,赵元亨听了,以为是吴三桂到了,却见陈洪范暗暗对他摇了摇头。
“若没认错,这位是吴国贵,吴将军。”陈洪范起身相迎,郭云龙当下就又互相介绍了一遍。吴三桂战将如云,但堪为其心膂者只有眼前这个吴国贵。此人智勇双全,仅二十来岁就成了辽东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陈洪范在湖广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山海关打完了?”郭云龙瞅了瞅陈洪范,问吴国贵道。
吴国贵将兜鍪放在案上,抄起茶壶径直对着壶嘴咕噜噜喝了好几大口茶水,方才尽兴,呼着气道:“唐通是个窝囊废,吴爷带人摽劲儿干了两刻钟他就撑不住了,出关往北退去了一片石。吴爷让我来传话,要你的人再往关城方向挪二十里扎营,这样保靠些。”
郭云龙对陈洪范道:“陈公,听到了吧,吴爷打的就是闯贼的狗腿子唐通,吴爷要是想投闯贼,怎会如此行事。”
“这么说,唐通真是在贵军眼皮子地下从北京转进数百里拿下的山海关?”
吴国贵听出陈洪范话里暗含讽刺,便道:“陈公来做什么?”
郭云龙替他答道:“说要替大明皇帝带给吴爷几句话......”
“皇帝都死了,怎么传话?遗诏啊?”吴国贵显然比郭云龙难对付。
“两位会错意了,大行皇帝确已羽化登仙,但闯贼目前只是打下了北京,偌大天下仍旧是大明的土地,国不可一日无君,二位懂我的意思。”
吴国贵挑眉道:“不单大行皇帝,太子、亲王可都落闯贼手里头了。”
陈洪范故作淡然道:“福王若何?”
吴国贵与郭云龙相视一惊,陈洪范道:“北京不幸,按法理,福王当继大统。但时下太子并二位亲王生死未卜,湖广赵提督等南方重臣准备拥立福王为监国,暂摄天下事。”
这话一出口,吴、郭二人算是明白了陈洪范背后真正的势力。老实说,要不是陈洪范是辽东老人有些名望在,像吴国贵这样的辽东新贵压根就不想理他。但陈洪范先抛出个福王,再抛出个湖广赵提督,面子里子瞬间都有了,不禁令他二人的心思一变。
吴国贵收起之前还有些轻佻的态度,凝眉道:“福藩不早给闯贼端了?”
“福王世子德昌王尚存,为赵提督所救,现在襄阳安然无恙。”陈洪范正色道,“怎么样?陈某把话说到这份上,可有资格见见吴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