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军事历史>蚍蜉传>15勾心 三
王维章革职去任消息传来,棒贼内本弹冠相贺,以为能趁着川抚交接的真空期重返钻空子重返大巴山。岂料暂时接手抚标的川北兵备道夏时亨是个狠人,四川抚标一千五百人在他的指挥下与张奏凯部队密切配合,守备严密更胜王维章在时,两人联手,已经压得袁韬军大气不敢出,整日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凄惨心思。试问,有如此强敌在北,即便最后袁韬军能战退赵营,人困马乏之际又拿什么抵御极有可能前来趁火打劫的官军?

综合以三点思虑,杨科新对此一战实在是十分悲观——败,要亡;胜,亦要亡。数来数去,当真都逃不过一个“亡”字。

“日他仙人板板!”杨科新越想越不对劲,腹怨愤之气郁结成团,如千斤块垒压在胸口,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了手边的桌案,那桌子“嘎吱”一声,竟是凹了个小坑。

自把命抵给阎王爷讨生活至今,杨科新什么样的险情没见过?说在生死间徘徊都是轻的,好多次连他自己也认定自己死定了,结果最终都挺了过来。但是,死则死矣,没有一次,他是像现在这般难受,亦或者说是绝望。很多次,算死,他死的明白,也死得无憾,有一帮并肩战斗的兄弟共赴死难,也值。然而如今,他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他只觉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官军是敌人、赵营是敌人,连李效山、袁韬,也在不知不觉成了潜在的敌人。

我还有谁可以相信?还有谁可以倚仗?还有谁是我的朋友,会在我最危难的关头伸出援手?杨科新连问自己三个问题,无一例外,给出到自己的答案都是可怜巴巴一个字——“无”。

那形势很明了了,身处在这漩涡之,与其说自己是给绑在了袁韬军对抗赵营,倒不如说只有自己,对抗着包括赵营、官军、李效山等等所有人。

只凭自己这点兵力,打个锤子?

想到这里,杨科新不禁哑然失笑。他笑,是苦笑,是嘲笑。苦笑对自己,嘲笑,对象也是自己。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至如今,到头来为谁打仗、打什么仗都稀里糊涂。

那么,该何去何从?

想到最后,脑思绪多如乱麻,越理越乱,越理越多,想要抽丝剥茧一个个理清,几无可能。所以,杨科新斩断一切,索性抛给了自己这个具有决定性的问题。

会问出这个问题,从一开始说明杨科新自己回答不了自己。只不过,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他不想再为袁韬打仗。打那些烂仗、糊涂仗,打来打去打到最后,没个结果,没个希望。

“老子不干了!”杨科新突然松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

地冰冰凉,寒意袭来,他禁不住要起身。这时候,却感到身后一阵清香倏然而至,闻香识人,不回头也知道,是蔻奴来了。

“你来做什么?”杨科新依然两脚撇开坐着,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道,“正堂重地,岂是你妇人想来便来的?”

岂料蔻奴一张嘴,娇滴滴来一句:“奴奴是来为将军送茶水的。军情虽急,身体亦要保重。”

她声音清脆婉转,很是好听,杨科新随口一句话,本来没对她置气的意思,这时候听到有若莺语的关心,糟糕的心情稍稍舒畅。周遭皆无人,这样的环境令他代入了卧房的场景,他一如既往,几乎是习惯性地将自己的心事脱口倾诉给蔻奴:“我意已决,袁韬是不救了,任他自生自灭吧。”

蔻奴“哦”了一声,小心将茶碗递在桌案,之后莲步轻翩,走到杨科新身畔,也斜坐下来,靠着他肩膀:“袁韬是主,为何不救。”

“救他也白救,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杨科新想透了,冷冰冰说道。

蔻奴说道:“那若是袁韬败了死了,将军怎地?”

“怎地?他袁韬又不喂奶给老子吃,老子离不得他了?天下之大,足以驰骋。”杨科新牛眼一翻,大大咧咧叫嚷起来。但蔻奴分明能感觉到,在强敌环伺之下,杨科新说这话时底气明显有不足。

“奴奴瞎猜,此战若不救袁韬,不论赵营、袁韬哪一方胜,将军都只能远走高飞了。”

杨科新闻言,稍一迟疑,吞了口唾沫道:“你说的不错。”

“既如此,那是个亏本的买卖。人常言‘大树底下好乘凉’,将军家底不富裕,自力更生,恐怕不易。”也许是遇到了今日这特殊的情况,蔻奴一反常态,不断说话。

只不过,她说的话,半点也没有遭到杨科新的反驳,杨科新现在实如一个落水的人,他其实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为久悬不决的自己拿个主意。

“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得不承认,蔻奴的分析很到位。不救袁韬,这是杨科新的基调,任谁来劝,他都不会再动摇。可他做出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乃是出于一时的意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完全没想好不救袁韬之后该如何自处。而这也是他苦恼的症结所在。

“将军曾言,赵当世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大豪杰,是能与闯王、八大王等并肩而立的流砥柱,绝非袁韬小丑可。如今袁韬在左,赵当世在右,既决定与袁韬划清界限,何不倒向赵当世?赵营声势浩大,凭借将军的英武才华,在赵营取得立足之地岂不是易事?”蔻奴恳切说道,一派真诚。她希望杨科新死,但不是现在。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离不开杨科新。

诚然,杨科新粗暴野蛮,还杀了她的夫君,她曾经无憎恨这个丑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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