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濛在东北面蓬溪与南充的交接处选了一个他自认为的“险要之地”驻军防御,并和手底下的数百官兵提心吊胆捱过一个上午,所幸如谭大孝所言平安无事。眼见日影开始西斜,他感到自己的担心或许是多余了,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准备撤军的前一刻,“北来之敌”真的来了。
自从离开保宁府,晃荡于保宁府、潼川州以及顺庆府的三角地带,石濛和他手下的官兵们愣是一仗都没有打赢过,直到最近才勉强算是跟在谭大孝的身后捡了几个胜利。然而,这种胜利对于石濛以及他的兵士们而言,没有任何价值,他们依旧畏流寇如虎,甚至因为谭大孝的缘故,对自我产生怀疑,渐渐衍生出一种“只有跟着谭大孝才能打胜仗”的想法。
也因有这种自卑心态作祟,离开了谭大孝独自来到此处驻防,不单石濛忧心忡忡、如坐针毡,着数百官兵亦是担惊受怕,一心等着谭大孝召回的军令。以这样的颓丧之气,又如何能够应对一鼓作气而上的青衣军?
青衣军的实力其实并不强,不过石濛倒霉就倒霉在先遇到了相较之下实力稍稍强些的景可勤。他带着士气低迷的官军与景可勤勉强能相持住,但当茅庵东与崔树强各带着近千人的部队出现在自己的左右翼后,石濛和他的兵士们不可避免战意完全崩溃了。
这一仗,打得最投入的是景可勤,说实话,茅庵东与崔树强的汗都是跑路时出的,他们也没想到才露个头,官军就溃了。
“嗯,石濛……”杨招凤自己念叨了一下,“名字倒好听,可惜是个脓包!”和谭大孝、孔全斌都交过手的人当然不会把石濛这般拙劣的将领放在眼里,“看你肥头大耳的,想来平日里没少刮百姓油水。”石濛品行怎么样杨招凤并不清楚,但天生的厌恶感驱使着杨招凤臆想出石濛的种种劣迹。
“嘿嘿,我正缺个吃水的勺,这肥猪脑袋大,不若摘了瓢,切干净了拿天灵盖暂做替代。”崔树强存心吓唬石濛,边说边把腰刀从刀鞘里拔出些许,登时引得石濛一阵狂叫求饶。
正在这时,景可勤气喘如牛,提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走过来,并直接将那两个脑袋丢到了石濛脚边:“诺,你的两个弟兄,请来给你做做伴。”石濛吓得汗毛卓竖,厚硕的嘴唇因为恐惧乱颤如同秋风中的腊肠。茅庵东等人见他惊恐万状的怪象,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杨招凤没他们那种趣味,不过见石濛已经吓得不轻,认为时机正好,板脸问道:“我且问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老老实实交代,有半句虚假,别怪我等,我等……”
他有心学着崔树强他们威吓石濛几句,可他到底天生温和平顺,不曾说过学过那许多污言俗语,所以话到嘴边,却讲出不来,竟然有种“词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别怪我等砍了你的脑袋瓜子,再塞到你的大腚子里!”杨招凤正在支吾,崔树强适时出声替他解围。他不过随口一句,换来的却是石濛的怛然失色以及杨招凤的感激佩服。
石濛此时早是魂飞魄散,大气不敢出,他保命要紧,哪还管其他。杨招凤问什么他说什么,杨招凤不问的,他也筒子倒豆般一股脑都说了。
听完石濛的供述,茅庵东抿嘴道:“吴千总正在和谭大孝交战,不知胜败何数?”
杨招凤摇头直言:“谭大孝善于用兵,郝、郝千总就是被他害的……”说到郝摇旗,杨招凤顿时感到一股气填满胸臆。这股气夹杂着愤怒与伤悲,令他难以再说下去。
茅庵东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脯,猜得到他此时情绪,严肃着点了点头道:“素闻先讨军右营是军中精锐,谭大孝既能一战得胜,自有两把刷子。”
赵营入川前后,困囿于装备以及人手,只能先重点打造几支部队,先讨军的右营算是其中之一。而且比起其他几支部队,先讨军右营在入川前遭遇到的损失是最小的,所以论起善战老兵的数量,其实排名第一。茅庵东身为呼九思的心腹大将,对赵营的这些情报自然接触比较多。此时他暗自掂量,这个谭大孝能将郝摇旗击杀并将右营全歼,真打起来,实力孱弱的青衣军怎么能是对手。
他勇猛,但不鲁莽,这种摆在台面上明明白白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
“嘿嘿,如若不救,我看,吴鸣凤必然坚持不住。”崔树强心直口快,说出自己的看法。他对见人下菜碟的吴鸣凤不太又傲气,所以此时此刻直呼其名而丝毫不讲尊敬避讳。
杨招凤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目光比茅庵东等人都长远,现在脑中所想,都是下一步的行动方向。崔树强说的难听,但所言不差,对上川中名将谭大孝,训练、装配都远远算不上到位的吴鸣凤确实无机可趁。只是,即便衡量出这个长短,只凭二千不到,比吴鸣凤部战斗力更差的青衣军,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每一步的决定,都要慎重。经历过数次死里逃生,杨招凤深深领悟到了这个道理。茅庵东等没有主意,见他低头细思,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