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楚人心中的忠自古即有。
大渝国天子初封楚国公后近千年,楚国一直都存留有极强的自主意识。
李家统治二百五十余年,各代君主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百姓心中声望极高。
宁泉城破,李家亲贵死伤无数,四周京畿之地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楚国发起了大规模的起义,然而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根本无法与强大的南境军相比,魏桀强行派兵杀戮八日,自楚北到楚南杀了五万余人,才将这场声势浩大的起义完全镇压。
这原本最令人喜悦的新年之际,却成了老楚人最痛苦的记忆。
风雪中,宁泉城的血腥杀戮已经难见踪迹。
一切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
南境军早已离开。
剩下的大多是孩子和女人。
北上的日子里,魏燮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如今天下战事止息,四海威服,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忧心的了。
可他一直放不下钟颖,他还想去一次兰陵城,看看她,这些年战事不断,自己也一直没有机会去做些别的事,在马背上走了两年,待自己停息下来时却也感觉到无比的空虚。
入了龙原城,道路好走多了,在龙原之战后,也就没有什么波折。
宽阔的大道上,空无一人,龙原城的供给一直都很充足。
达官贵人的宴会日日都在举办,普通百姓虽说被生活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倒也不必担心吃不饱穿不暖,整座城,被称作天下第一大城,其繁荣冠绝三晋,冠绝天下。
西方巴莱,东方龙原早就成为各地各国百姓都听过的话。
殊不知这样的繁荣是多少血肉堆叠而出。
魏燮骑在马上,甚至觉得有些不太自然,那干净华丽的道路,那雄伟壮观的建筑似乎已经早早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这些日子有的,只是那烧焦的泥土,那破碎的城池,那死去的战士尸体,那空荡荡的屋舍。
然而当一切忽然改变,当他走入这样美丽的欢乐场,他却迷茫了,失去了这么多,死了那么多人,最后的结局不还是待在这块方寸之地吗。
不多时,他们便抵达了龙栖宫。
公孙潇和朝中大臣早早站在宫门外等待着。
见到了公孙潇,魏桀下令所有人立即下马。
他恭敬地走上前,单膝跪拜,此刻,君臣之礼越渐模糊了。
“臣柱国公魏桀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柱国公快请起,来来来,诸位将军都请起,”公孙潇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魏桀,“柱国公啊,您是国之重臣,天下的脊梁,您可不能倒啊,这些俗礼赶紧免了吧。”
“这臣可不敢,您这么说可是大大地折煞了臣。”
“不说了不说了来来来,快进来。”公孙潇殷勤地迎着魏桀入宫。
这样的场景魏燮已经司空见惯,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傀儡,最容易学会的怕是这样的阿谀奉承吧。
果然,接风的宴会极为宏大,甚至可以说是令人惊叹,那各地的美食一样不缺,北境的牛羊,齐国的香猪海鲜,楚地的狮子头,蟹黄包,蜀地的卤菜,南境的酸辣菜和佛跳墙。
哪怕在这样凄惨的战争过后,龙原城却依旧可以找齐这样的美味,所有人都吃得十分欢喜。
但魏燮看得出来,父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是一种极度的不适和愠怒。
“陛下,这些菜,不知是宫中御膳房所制还是有民间的厨子一同完成呐?”
“哦,难得柱国公有兴趣问这些,其实啊,为了迎接柱国公,这顿接风的宴席本王也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呐,本王也知道柱国公一直戎马在外,平时也吃不到什么好的,特地派出御马亲卫到各地索要美食,八百里加急赶回龙原,完成了这桌子好菜啊,”公孙潇很是高兴,他笑了笑,又说了起来,“嘿嘿,柱国公主外,本王主内,本王知道柱国公付出之大,每日之辛劳,因此啊,本王便要帮柱国公多放松放松。”
“陛下果真是如此想的吗?”魏桀皱着眉,他的脸色已经有些许不好看,但依旧很平静地问道。
“确是如此啊,本王……”
“一派胡言!不知陛下如何会有这般想法!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魏桀猛地一拍桌子,整个酒席上所有人都不敢动了,他们站在那,低着头,谁也不敢说话。
魏燮很清楚,这样的铺张浪费和奢侈是父亲最看不惯的。
他的一张马扎用了十年,一个牛皮水袋用了五年,就连那马鞍都可以四五年不换新。
如何刚拿下天下,各地损失惨重,无论是南境还是他国都出现了物资短缺,可秀王居然还说出这等无知的话。
“柱国公,这是何意啊……这是……”
“天下初定,各国死伤无数,统计出来的正规部队死者便有二十五万,百姓死伤不计其数,因为各地存在反王倾向,孤不得不在某些区域实行镇压,天下死者达到三成,庄稼欠收,大多数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陛下不带头实行节俭反而如此奢侈浪费,随随便便动用专为紧急战事准备的八百里加急之令,如此,孤如何敢把天下交于你手!”
魏桀指着他,怒不可揭,那气势震慑四围大臣。
“本……本……王,本王无德啊!是本王错了……”
“你也配称王!”董奎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他立马站出来大喊。
“不配!他不配!”
南境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