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张勉他们酒醉归来时已是将近黎明时分,金成和宁玉满将张勉送回府中后,就各自分开离去。
沉鱼一夜未眠,就为了等张勉归来,她忍着张勉身上的浓郁酒气,替他更衣,换靴,待得将他放在床榻后,还给他打来一盆清水,将锦帕沾湿之后,轻轻揉动,身子俯下,给他无微不至地擦了擦脸庞。
待得收拾齐整后,她又将换下来的衣物,来到大院,在水井前打了水,忍着天冷水寒,给他洗衣,张勉并没有完全醉,当听到外面传来洗衣声时,他马上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闻声望去,只见沉鱼正坐在矮凳上,弓着腰,手搓着衣物,那一双纤手被冻得通红,看起来很是辛苦。
张勉从屋中走了出来,站在门槛前,沉鱼抬首一看,微微一怔,用手捋了捋垂下的青丝,笑着道:“少爷,外面天凉,你快回屋里去,免得受了风寒。”
张勉看着沉鱼已经被冻得通红的双手,这会儿的温度应该只有十度以下,水估计只有两三度左右,可想而知,其冰冷刺骨的程度。
“你为什么不烧热水洗衣?”张勉开口问道。
“府中的柴薪已经用完了,过几日才能送来……”沉鱼低着头,小声道。
这个时代取暖、烧饭、烧水,皆用柴薪,一到金秋时节,天气变凉,柴薪的需求量陡然增多,柴薪变得更是紧缺,很多时候供应不上也是在所难免。
“那就先放着吧,等柴薪来了再烧热水洗。”
“少爷,你先去歇息吧,沉鱼这就快洗完了。”
张勉见她不听话,脸色马上一沉,走上前去,伸出手强行把她拉了起来,正色道:“我让你别洗就别洗了,我的话也不听了?!”
沉鱼被张勉这激烈的反应给吓住了,两只眸子不敢直视张勉,抿着薄唇,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点点头,方才讪讪地甩了甩手上的水,跑进屋子里去。
张勉见她进去之后,便是开始沉吟起来,再过两月,即将进入寒冷的冬季,到那时候柴薪更是短缺,得在这之前把木炭给整出来才行。
………………
呜呜呜。
屋中传来沉鱼的哭声,张勉进门一看,只见沉鱼那娇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枕头底下,在那悄声哭泣。
“怎么了这是……”张勉愕然。
“少爷是不是不喜欢沉鱼了?”沉鱼满脸泪痕,从枕头底下钻了出来,嘴里噙含着泪水,对张勉问道。
“没有啊……”张勉否认道。
“那少爷为何不让沉鱼帮少爷洗衣,沉鱼哪里做得不好,少爷说出来,我一定会好好改的。”
张勉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安慰道:“我不让你洗衣,是怕水冷,让你着凉受寒,女子应该少碰冷水,这样对身体不好。”
沉鱼止住泪水,眸子注视着张勉,小声道:“这么说少爷是因为担心沉鱼的身体,所以不让我替少爷洗衣的?”
张勉点头。
听到这话,沉鱼的俏脸上漾起一抹欣喜笑容,她笑道:“只要能为少爷做事,不管再苦再累,沉鱼都不怕。”
“你知道哪里有土窑吗?”张勉突兀地问道。
沉鱼哪懂得这些,愣怔地摇了摇头。
“少爷,土窑是什么……”沉鱼不解地问。
“土窑就是用来烧瓷器,炼铁的地方。”张勉解释道,可从未接触过土窑的沉鱼,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既然她不知道,看来这土窑还是要由自己亲自筑起来才行,用来烧木炭的土窑倒是要求不高,一个土坯加圆石头的底座,就能筑成一个简易的土窑,如果想做个烟囱的话,就相对复杂一些。
这些天张勉都是大门不迈,就待在府中大院,在那独自研究筑窑,筑窑主要用黄泥,而江都郡主要以紫土为主,这种土质的粘性不高,用来筑窑的效果不好,所以只能出外寻找黄泥。
沉鱼陪着张勉一同乘马车出去,因为不知何处存在黄泥,只能是每隔一段路,张勉就下马车来,察看这附近的土质,黄泥的粘稠度高,水分含量适中,遇水滑腻,风干变硬,因为这样的特性,所以张勉一路乘着马车沿河寻找,最后总算在一处河滩附近找到了这种黄泥。
当发现黄泥的时候,沉鱼比张勉还要高兴,拿起铲子,就开始一铲铲地将黄泥,铲到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盆中,最后盛满之后,才将此抬上了马车。
这时候,一段琴音忽然传来,张勉微微一怔,循着声音的传来之处看去,只见江上泛着一竹筏,其竹筏上坐着一人,手抚着琴弦,弹奏出一曲空灵悠远的动听音律,张勉仔细一看,此男子道貌岸然,身着一袭白袍,长发披肩,面庞白净,仿佛一尘不染,有着几许仙风道骨的样子。
晃眼之间,张勉还以为看到了活生生的诗仙李白,等到缓过神来时,那人已经乘着竹筏,渐渐靠岸,他从竹筏上走了下来,宽大的衣袍,飘逸的身形,出现在张勉的面前。
他挽起袖袍,席地而坐,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张勉,问道:“郎君这是在忙于何事,要黄泥来有何用处?”
张勉见他出落脱尘,定为不俗之士,于是如实相告道:“在下这是在准备筑土窑,所需黄泥若干,因而来此寻觅。”
“莫非郎君是要烧瓷器或是炼铁?”此人见识倒也颇广,一听说土窑,马上就问道。
张勉笑着摇头,否认道:“在下并非做瓷器和炼铁,而是烧制一种叫做木炭的东西。”
“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