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顾晚风抬起手中的剑,有些事不论成不成,都成了。
只要迈出那一步,只需要一步,成败皆是命。
“好小子,老酒鬼这辈子是大事没做了,小事不想做。要说最有成就的事,还得是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我啊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了。你也别拦我,我这次哪怕失败,也要让某些人看一看,迈出那一步有什么可怕的。他们不来,我来!”
说着,离青阳又灌了一口酒,豪气冲天道:“有些事,总得有人做!”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顾晚风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柄赤红色的剑,和老酒鬼的手中剑一模一样。
他当然知道,老酒鬼已经半只脚踏入那个境界十数年,一个恐怖的境界。
顾晚风知道自己距离那一步还有很远很远很远……但他相信,终有一天他可以。
“给我来一口。”顾晚风从离青阳手中抢来破酒壶,仰头便喝。
酒壶是破酒壶,但酒却是好酒。酒壶虽破旧,却也一滴不漏。
这酒是老酒鬼自己酿的,把天山上的雪化了,加入此地独有的雪梅,以老酒鬼独特的酿酒方式,再埋它个三五年,最后出来的雪梅酒味道可谓极佳。
酿酒配方是怎么来的,老酒鬼只说是家传的。但说不定,是以前从某家某户里顺来的,不过顾晚风可是把他这酿酒秘方给套到手了。
喝下一口,一股醇馥幽郁、浓厚香韵的味道,似有一股炽热划过胸腔,又有一股冰凉透过心脏。
顾晚风跟着老酒鬼喝了这么多年的酒,早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我走了。”离青阳挥挥手,转身离去:“多酿点雪梅酒等我,说不定还能回来。”
顾晚风看着他的背影,那佝偻的腰不再佝偻,而是越来越直,越来越直……
直到消失在视野的最后一秒,已然成为了一柄冲天的剑。
那是一柄精气神凝聚的虚剑,但当虚剑化实的那一刻,他便成功了。这是天下所有练武之人共同去追求的境界,一步天涯一步深渊。
顾晚风叹了口气,这次老酒鬼真是孤注一掷了,连破酒壶都留下了。虽说这一次是老酒鬼是去追求剑道,但如果老酒鬼真的回不来,自己说什么也要有点作为。
这个江湖有些人,有些事,他虽没亲身经历,但却身同感受,因为那是老酒鬼说给他听的。
可惜自己剑法还不够,而且山上只能再待一年了,因为山上仅有一年的存粮了。
顾晚风不怕等,他很有耐心,非常有耐心,这是他这么多年最骄傲的事情了。
哪怕是老酒鬼在这方面,也不得不佩服他。有耐心的人很恐怖,因为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事得有人去做,有些人也得有人去杀。老酒鬼想做却没做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做。
自己没杀过人,真不知道杀人的时候,自己能不能下的了手。万一,下不了手又该怎么办……
救人剑还是杀人剑,老酒鬼摸索了一辈子也没搞懂。
屋外的风越刮越大,越大越刮。
顾晚风脸色如同一汪枯井,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他的表情就不会有变化。
他当然不是这样,只是心情不好,自然笑不出来。但要让他哭,他却也哭不出来,只能是这样面无表情。
推开紧闭的木门,一股狂风从外席卷而来,伴随的还有密集的雪花。如此狂暴的风,依旧没能让他的脸色发生丝毫变化,唯独他的右手紧握了一下。
他的右手一直握着剑,一柄藏在剑鞘里的剑。只不过这柄剑似乎有些年头,又或者是被人遗弃了很久的旧物。
因为不论是剑柄还是剑鞘,早已生满了锈迹。而剑身则是藏在剑鞘中,无法参透。
哪怕如此锈迹斑斑,他也是从不离身。
来到屋外,便是一圈栅栏,他所居住地方不过是一间破旧茅屋,在狂风的侵袭下苦苦支撑。
这间茅屋早就被风雪覆盖,就如同一间冰雪造就的房间。不过看似脆弱的茅屋,顾晚风却从不担心茅屋会被吹倒,因为这里是老酒鬼亲自搭建的。
老酒鬼是什么人顾晚风从来不知道,但他只知道,他是自己的师父,他叫离青阳。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便是自己的父亲了。
雪越来越大,密集的大雪中只有一道孤立的身影,背脊直挺,如同雪中苍松,挺拔矗立。
当这些雪花落在青衣上时,却丝毫没有停留在其上的意思,而是悄然滑落,坠落地面。
在雪地中站立许久的顾晚风,身上依旧干净一片,没有丝毫雪花。
顾晚风抬头望向天空,这时终于能够看见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如剑般锋利的眼睛,若与之对视甚至能感受到剑意的刺痛。
只要看到这双眼睛的人,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剑客,而且是一个不凡的剑客。
不过今天,这双眼睛似乎产生了些波澜,不再只是有剑的锋利,而是多出了一些其他。
失落,遗憾,自责——以及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