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是真的惊了。
举白旗这种做法,早在夏商时代就已经出现并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并不是什么很让人陌生的方式。
在更早的时间段里,白旗通常是和免战旗画上等号的,那时候举起白旗的意思就意味着“我不打了”或者是“大家来谈谈吧”这么一些意思。
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举白旗更多的意味着——投降。
三千名赵国骑兵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廉颇的身上。
廉颇砸了砸嘴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老赵,你说这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然后廉颇才回过神来,赵奢那小子还带着骑兵主力不知道在自己后面的什么地方呢。
廉颇一咬牙,正准备自己拨马向前,但马上就想起了赵奢那一路以来不厌其烦的叮嘱,犹豫了一下之后拉住了身边一名偏将,道:“沈敬,你上去问一下对面的家伙是什么意思,记住了,不要给放了冷箭,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就马上回来!”
于是,在八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赵国偏将沈敬骑着马,小心翼翼的朝着秦国方面的车阵漫步而来。
在另外一边,高陵君嬴悝也是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不禁为之哑然,朝着身边的谋士问道:“不是都说廉颇是个勇猛出名的将领吗?怎么感觉如此小心,是不是认错人了?”
谋士苦笑一声,无言以对。
嬴悝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道:“让人把白旗举得再高一点。”
突然,几名将官从旁边冲了过来,好在嬴悝身边的五百甲士可是他实打实的铁杆私军,瞬间就拦住了这几名秦国将官。
嬴悝脸色一沉,看着这几名将官:“尔等这是在作甚?”
别看嬴悝平日里没有什么威严,但他毕竟是大秦高陵君,秦王同母弟,当他摆起脸色来的时候样子也一样挺吓人的。
一名秦国偏将神色十分激动的质问道:“君候,为何车阵之中突然举起了白旗?”
嬴悝脸色不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看你这问题就没意思了,既然都举了白旗,那当然是本侯要投降啦!”
嬴悝的回答是如此的光棍,以至于这群想要质问嬴悝的将官们都楞了好几秒钟。
然后还是那名领头的偏将十分激动的说道:“君候乃是大王亲弟,大秦公族,怎能投降赵人?”
嬴悝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叹了一口气:“怎么不能投降?我又不是我王兄,他是大王肯定想投降也投降不了啦。我的话,现在投降过去赵王肯定是要好好对待我的,不然等到大秦灭亡了再投降吗?那时候就没有人把我当回事啦。”
嬴悝继续说道:“说真的,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们不知道,所以我做出的这个选择,其实我觉得是对得起我麾下这五千名将士的。但你们可能就觉得我是个混账东西,完全对不起我身上流淌着的秦国公族血脉,是吧?你们不用回答,看你们脸上的表情我都知道啦。不过这其实也不要紧了,我都无所谓的,降臣难道还要什么脸皮吗?这样吧,既然你们觉得大秦还有救,那么你们趁着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可以吧?我尽量和廉颇说一下,让他不要杀你们。廉颇这个人虽然混账了一点,一路上抢了我们大秦千家万户,但好像也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屠夫。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去吧去吧。”
嬴悝朝着几名完全呆滞住的将官挥了挥手,好像驱赶着麻烦的苍蝇一样。
几名将官面面相觑,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朝着嬴悝行了一礼,直接离开了嬴悝这边的阵型,快步朝着南边而去。
嬴悝左顾右盼,高声道:“还有谁不愿意跟随本侯投降的,现在都赶紧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很快,又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又过了一会,嬴悝身边士兵的数量减少到了大约三千多人的样子。
这位秦国高陵君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些离去的家伙,而是朝着不远处的赵国偏将沈敬以及更远处的廉颇使劲挥手,顺便询问一下身边的谋士:“先生,你说赵国人怎么还不……咦,你也要走?”
高陵君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名先生,第一次露出了吃惊和不舍的表情。
只见这名谋士朝着高陵君拱了拱手,道:“不瞒君候,臣其实是赵国人,数年前因为一些事情从赵国之中逃出,这些年辗转齐、魏、秦诸国,其实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就是为了推翻赵雍父子。然而今日……唉,既然事不可为,那么臣也就只能告辞离去了。”
高陵君看着面前跟随了自己也有一些时日的谋士,半晌之后突然叹道:“李兑先生,你和赵王之间的恩怨都是陈年往事了,想来他应该也早就忘记了吧?”
是的,这名谋士正是进行过了一定乔装易容之后的前赵国太傅李兑。
在沙丘宫变之后,侥幸捡得一条性命的李兑就此销声匿迹,不被赵国众人所知,甚至都没有在华夏舞台上出现过,想不到却是在此时此地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赵国人的面前。
被揭穿身份之后的李兑倒是坦然:“君候果然不愧是锦绣心中,想必早就已经看穿了臣的身份了吧?怎么,君候难道要把臣交给赵国人吗?”
嬴悝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本想着以后去了邯郸你还能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福气了。李兑先生,你我也算是君臣一场,你不负我,我又如何能够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