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夜黑风高,接近零点,没有万家灯火,终日飘浮的浓云也遮住了那仅有的一点点月光。
杨靖儿与安桐换上准备好的墨黑色西装,人中处贴上小胡子,安桐贴着八字胡,一切准备就绪,就着昏暗的路灯,钻入那静谧的黑色......
乌黑黑的柴府洋楼没有一点亮光,也就大门处,两个家丁把守。
杨靖儿和安桐躲在门对面的树丛后,屏息观察......
须臾之间,二楼一间房子亮起柔色的橙光,没多久,柴伯庸便一身休闲装扮出现在门前。
两位家丁见柴伯庸出来,马上巍然屹立,面不改色道:“少爷!”
柴伯庸却没有抬头,“嗯”了一声拐向右侧,杨靖儿与安桐对视点头,躬身轻脚跟了上去......
许是怕太过引人注意,柴伯庸并未开车,这也让杨靖儿和安桐趁着夜色朦胧,跟踪更加容易一点。
走过外白渡桥,就来到租界地片儿,虽说熙熙攘攘的人群少了,可依旧灯火通明,华美无比......
路过美乐斯,石头吊儿郎当出来抽根烟,目光落在她俩身上,杨靖儿瞟见了他,忙一手遮挡半边脸,加快了步伐。
“怎么了靖儿?”安桐跟着她快步走,不解问。
杨靖儿藏着下巴轻声说:“石头石头,快走,让他看见就麻烦了!”
二人匆匆消失于人群之中。
石头叼着未曾点燃的香烟,伸着脖子眺望,总觉得那两个男人那么眼熟,瞧不见了,还呆呆立在那里久久沉思。
玉井斋整个外观,由浅黄色的条状木质搭建而成,白色的油纸窗户堵得严严实实,让你根本瞧不见里面是什么结构,门前两个圆柱形印着图案的红灯笼满满的日本气息。
等等,这个灯笼上的图案,好像......在哪见过?
杨靖儿堆紧了眉毛,努力回忆着......
柴伯庸四下张望,见无可疑之人,便“嗞溜”钻了进去。
待他进去有一会儿了,安桐理了理西服,粗着嗓子道:“走吧!”
可杨靖儿却木在那里,岿然不动。
安桐疑惑回眸,碰了碰她的手臂,压低了嗓子:“走啊靖儿,想什么呢?”
突然,杨靖儿如梦初醒,紧皱的眉毛也顿时舒展:“我知道了!”
她忙拉回了安桐,指着玉井斋门梁上的灯笼,焦急着说:“桐桐,你快看,那个灯笼上的图案我在柴伯庸的书房见过。”
安桐将信将疑:“你......确定吗?我怎么没见过?”
杨靖儿坚定地点着脑袋:“我很确定,那个锁箱子的锁头上,就是这个图案,因为很特别,我就有些记忆。”
“那这个柴伯庸,就一定有问题了!”安桐冷冷道,“不论如何,我们今天都得进去探探底。”
杨靖儿点着头,二人互相整理服装,紧了紧嘴上的胡子,悠闲自在地踏入玉井斋......
玉井斋的内室里,并不大,除了几个零零星星的散座外,便是四周几个需要拖鞋进入的雅室,甚至......这些雅室也只靠竹帘相隔,放眼望去,似乎,没有一个中国人。
此时,一位身着樱花和服的日本女子,颠儿着小碎步,颔首低眉,笑盈盈来到她们面前,“叽里咕噜”地打着招呼,始终不会抬头与她们直视,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礼仪吧……
即便是听不懂,杨靖儿也大概知道,是在说什么“欢迎光临”之类的话吧。
她不用操心这个,安桐自然会搞定一切,说话间隙,杨靖儿环顾四周,寻找柴伯庸的踪迹......
一服务生端着清酒路过她们身旁,径直走向远处角落的雅室,撩起帘子的一瞬,杨靖儿瞧见了柴伯庸的侧脸,瞬时瞪圆了眼睛望向安桐……
安桐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与女子“屋里哇啦”几句,便随杨靖儿,进入柴伯庸旁边的雅室……
二人脱了鞋,坐在散着微热的席子上,对视一眼,等着服务生端来酒水。
透过竹帘的微小缝隙,杨靖儿大概看到了三个人影,他们听到旁边坐进了人,似乎有意回避,皆默不作声。
此时,那温柔无比的日本女子进来,端着清酒,轻放在桌上,始终柔声细语,听得杨靖儿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安桐却突然提高了声音,粗着嗓子与那女子对话……
杨靖儿明白,这也是为了让隔壁那些个人,放松警惕!
女子弓腰出了雅室后,果然,旁边有了动静,可那声音极小,仿佛孩子在玩儿悄悄话似的……
安桐向后挪了挪屁股,身子也微微后仰,想听得更清楚一点。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隔壁的对话……全是日语!
如此,便可以断定,柴伯庸就是潜伏于国民革命军的中田朗野……
这个谜团终于解开,可更大的谜团又步步袭来,杨靖儿不解:
柴伯庸与智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连他们都没发现这招偷梁换柱,可见中田朗野与柴伯庸极其相像,甚至可以以假乱真,这个世界上真有两个如此相像却在不同国度的两个人吗?
如果眼前的人就是日本人假扮,那么……真正的柴伯庸,又去了哪里呢?
一切的一切,依旧云里雾里……
此时,安桐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本就大大的眼睛瞠得更圆了,不停摆动的瞳孔难掩心底的不安与无措。
杨靖儿看在眼里,却不能张口说出中国话,只得用嘴型一个劲儿地问着:“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