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车租金的话,应该已经付给格物坊了吧?” 谷辰纳闷地搔搔脸颊。 木野集骚乱令铠车在集落逗留了相当时间,黎阳府也为此物坊赤字转黑的高昂雇金。翻看进帐时谷辰曾跟邬真说,领府管帐的要是看到那金额肯定会气得吐血三升。这番话原本只是开玩笑,但此刻谷辰却发现当提到铠车租金时,旁边的侍郎李儒面色隐隐有些发黑,瞪过来的视线里也贯注了过剩的力道。 难不成自己还真猜中了?谷辰在心里默哀了下。 “那笔雇金是黎阳府和格物坊的契约,但卿在木野集骚乱中的表现,却是算到少监司的功绩上。两件事一笔归一笔,站在掌府立场必须赏罚分明才行。” 邬言苦笑着摇摇头。毕竟类似某人这般身兼二职,连lùn_gōng行赏时都按双份算的情况,在领府官僚中怕也是独一份了。 “检举蜃楼黑幕,击破苏醒鬼岩种,还有撒离木野民众。”邬言依次竖起三根指头,微微眯眼打量着谷辰。“这三件事无论哪件拿出来都是足以光耀族氏的功绩,卿一次出差就办成了三件,还真是非同寻常呢。也许比起少监司来,让你来紫辰阁任职是更好的安排。” “讨伐鬼岩种和击退蜃楼,是郭备组勇猛奋战的结果。至于撒离木野民众,基本上是张济温恢两位大人在主持。要褒赏的话请优先考虑他们。” 平定木野集骚乱对谷辰来说也是颇为自豪的成果,因而对女掌府的赏赐也并非全无期待,不过还不至于想要到横夺他人功劳的程度。 “其他人当然也会lùn_gōng行赏,不过现在是对卿的褒赏。” “请恕鄙人没法再兼任别职哦?”谷辰以谨慎口吻提醒着。邬言想把他调到紫辰阁听来像是开玩笑,但万一女掌府要当真的话,那身兼三职他绝对会累到哭死。 “嗯,我也相当清楚卿这段时期的辛劳,所以打算给卿减少点负担……”邬言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随即才抬头望向谷辰。“如何?虽然说是休假大概长了一点,但卿要不要考虑去皇领游学三年?” “……啥?” 谷辰的表情瞬间凝固,两眼圆瞪,微张嘴里漏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也怪不得他满脸愕然。毕竟说到lùn_gōng行赏的话,寻常能想到的赏赐要不是金钱或宝物,要不是就是美姬或豪宅,晋升官位的情况当然也不罕见。然而,突然莫名其妙地要被派出去游学三年,着实超出常人想象,怎么看都是贬职流放的节奏? 最关键的是,谷辰半点儿抓不住邬言这番荒唐想法的意图。 “游学,三年……” 重复着女掌府的话,谷辰稍稍镇定了点儿。 “去哪儿?” “成汤皇领。” “为什么?” “这个嘛,关键还是想发展坊造作准备吧?”掌府女杰像早有准备般的回答着。“卿应该也知道了,黎阳领的坊造业水平跟中原诸邦相距甚远。虽然历代黎阳公都积极发展坊造业,但始终没法募集到得力的人材。而卿就任少监司以来的诸般精彩表现,让我对卿寄予厚望。” “游学也算是坊师的传统。皇汤成汤是商义皇朝的中心,那里良造荟萃,学派云集,是诸邦中坊造业最为繁盛的地域,还有天下唯一的问天府。把卿送去皇领游学三年,是想卿在那里开拓眼界和晋升位阶。有可能的话,再替黎阳领募集相应的坊造人材。” “游学期间,少监司的职位会为卿保留,格物坊的资产领府会帮你看管。我会以诸侯邬氏的名义推荐卿往问天府研修,卿应该会得到等同诸侯公子的礼遇。卿可带上坊组从者同行,相应的开销当然也都由我邬氏负责。” 掌府女杰抛出一系列足足堪称破格的优厚条件,而谷辰的感觉则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金锭子给砸到头晕眼花。 “等等,请稍等下。” 谷辰连忙举手叫停,目光稍稍瞥向旁边。 只见旁边的侍郎李儒看起来像是憋着满肚子话要说,然而对女掌府的派遣令本身却并不感到意外。这说明他应该已知晓此事,或者,至少也猜到邬言作出如此荒唐派遣的缘由—— 没错,尽管掌府女杰许诺诸多优厚条件,但谷辰的第一感觉却是“荒唐”。 说起荒唐,倒并非怀疑邬言的话。譬如成汤皇领的繁荣坊造业、推荐往天问府研修、诸侯公子同规格的礼遇等等,谷辰相信邬言确实会如承诺般做到,而女掌府提振黎阳领坊造业的渴望,也绝非假话。 但问题是,无论邬言有多渴望提振领邦国力,在此时此刻派遣谷辰去游学都相当的不合逻辑。目前格物坊在女司书加势后徐徐走上了正轨,而受格物坊影响,坊造司向来乏善可陈的业务力也总算有了改善迹象。 可以说,黎阳领孱弱的坊造业正稍稍露出了发芽的苗头,在这当口把少监司兼格物坊主的谷辰派去游学,甚至还允许带着从者随行。那岂止是拔苗助长,简直是连苗苗根都给刨断了的味道!? 如果说掌府女杰是着眼长远,那也同样缺乏道理。 炼药铸器的坊师,在哪处领邦都是堪称稀缺的贵重资源。坊师人数和领邦坊造业的繁荣直接挂钩,也决定着领邦国力的高下,故而任何领府都对自家坊师看顾得格外紧张。当然禁锢坊师这点肯定是做不到,但任何想挖墙脚的行径都会遭遇毫不留情的报复。要是国士级别的良造上造,为抢夺贤才,甚至数领邦间爆发战争都不稀罕。 这样的情况下,没有领府会主动送自家领邦的坊师去别领“游学”,那跟肉包子打狗没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