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世安院内仍烛火高燃,一室明亮。
弦歌拿着小剪子细心的剪去燃过的烛芯,烛火噼啪,一瞬明灭,惊醒了正趴在案上奋笔疾书的周静容。她抬头向窗外看去,才发现天色早已不知不觉融入了黑暗。
弦歌温声提醒道:“二奶奶,夜已深了,早点安歇吧。”
周静容瘫在椅子上,神色恹恹。
弦歌走到她身边,看着堆放在案上的一摞纸张好奇的问:“您在写什么呀?”
周静容并不避讳,直接将纸张推到弦歌面前给她看:“喏,就是这个。”
弦歌面露赧色:“奴婢不识字。”
周静容十分耐心的指着几个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给弦歌认识:“这几个字是‘茶楼发展计划’,是我根据这几天的实地考察总结出来的。”
对于周静容的话,弦歌听的一知半解,但大意还是能懂,便点了点头。
周静容被周老爷拒绝资助以后,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被人围追堵截要债的尴尬情形,只能硬着头皮去名下的铺子转了一圈,与各个管事商议解决方案。
她发现成衣铺等都是规模较小的铺子,唯周记茶楼占地面积较大,算是稍大的产业,但也亏本最多,亟待解决。
而对于茶楼的不足之处,她有些想法,可以把熟知的现代咖啡店模式融入进去,便打算由此入手。
周静容说到漫画,便问弦歌:“若我以画编写故事,再让说书先生在茶楼讲解,你以为如何?”
古代茶楼一大文化特色便是说书,也是人们的消遣娱乐方式之一。周静容想要茶楼生意变好,必不可忽视这个环节。
现下各大茶楼讲书的内容多是市场上流通的话本,有的已讲了多次,人们早就听腻了。
恰好周静容正在发愁漫画没有途径展示,便想到了将二者结合的法子——用漫画为茶楼做宣传,再用茶楼作为漫画的展示平台。
弦歌闻言,眼中闪烁点点星芒,无比憧憬:“若用画讲故事,便是奴婢这种不识字的人也能看得懂了。而且听先生讲书时,也不用费尽心思将文字幻想成画面了,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周静容听着弦歌的见解,感觉找到了知己,兴冲冲的与她讨论起创作漫画的题材和内容。
主仆二人相谈甚欢,直至很晚方才睡下。
次日一早,周静容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去向傅老太太请安。
虽然周静容熬夜是因闺蜜夜谈,但落在傅老太太眼中,便觉得她是为与傅云深不和夜不能寐所致。
待周静容离开后,傅老太太便问起:“昨夜二郎宿在何处?”
落扇忙凑近回话:“老太太,二爷昨儿宿在西院。”
傅老太太无奈的叹了口气,连连摇头,痛心的对吴氏道:“这都成亲多少时日了,二人竟还未圆房,如今更是分房睡,二郎这倔性子真是随了他爹那驴脾气!”
吴氏是傅家二太太,傅云深的婶母,她安慰傅老太太道:“二郎心高气傲,怎能容忍周氏肆意妄为?这周氏性子跋扈,从前在家做姑娘时便敢当街打杀奴婢,现在傅家又想逞从前那套威风,也是该规矩规矩。娘,您别担心,二郎有分寸的。”
傅老太太仍不放心,又道:“咱们得想个法子,助他们夫妻增进感情才是。”
吴氏面露难色,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旁人怎么管呀?
二人如何冥思苦想,暂且不提。
周静容从松涛院出来,便带着弦歌雅意出府去茶楼找管事商议重新装修事宜。
傅云深听得言风来报,说周静容已经出府,才起身去往主院寻找落在那里的一本书。
傅云深尽量避开周静容,一来确实不愿与她有交集,二来两人保持这种势同水火的状态,天长日久,祖母总会同意让他们和离的。
傅云深来到世安院的小书房,却发现书房里的书几乎要被周静容搬空了,只得又去她的屋子里找。
傅云深一面生气周静容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动了他的书,一面又疑惑,人人都知周家大姑娘不通文墨,草包一个,她拿书干什么?
傅云深走进周静容的屋子,一眼便看见杂乱无章的书案,微微蹙眉,满目嫌弃。
之前弦歌和雅意也将书案收拾的很整齐,可她们一收拾,周静容就找不到要用的东西。后来便由着她乱,反正她能做到乱中有序。
傅云深在书案上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书,却翻出了周静容的素描本。
他想起那日见过周静容作的几张画,一时没忍住好奇,便翻看起来。
素描本里的画都是周静容用来练手顺便积累素材的,看见什么有感觉就画什么,有亭台屋宇,有热闹街市,还有婢女在院中干活嬉戏的场景。
这些画只用炭笔简单勾勒,没有上色,寥寥数笔,却将人物的一颦一蹙,景物的脉络纹理,描绘的细致入微,令人惊叹。
再往后看,有一个卡通版的古装小姑娘正临窗而坐,满面愁容的托着胖嘟嘟的包子脸望着天空。而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竟都有了五官,有两颗星星正在打架,龇牙咧嘴,造型极其夸张。
傅云深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画,下意识觉得有点幼稚,可这笔触明明很老练,将小姑娘愁思的娇憨之态描绘的淋漓尽致,使人不自觉便被她的可爱讨喜吸引,而横亘千百年的星月竟也像是有了生命,变得无比鲜活。
这给傅云深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不仅是因为这副别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