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我略三世熬过了一四四七年的冬天,却没有在第一缕春风拥抱君士坦丁堡后,再睁开眼睛。
爱奥尼亚群岛同属伊庇鲁斯教区,两个执事的教士捧着伊庇鲁斯主教塞克斯图斯对群岛教士的任命名单推开牧首的寝殿时,正好赶上了额我略三世的遗言。
老牧首嗫嚅几下嘴唇,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足无措的老教士想要凑上前再听得清楚一些,但床上的人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努力地抬起手,拽住了床边垂下来的帷幔。
额我略三世似乎想让自己靠躺起来,但他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了半晌,源源不断涌入房间的人还来不及最后看老牧首一面,他就已经回归了主的怀抱。
“万福童贞在上——”
侍童尖利地喊了一嗓子,整个圣索菲亚大教堂,便陷入了深沉的悲痛之中。
……
“老牧首过世了。”
讣告传得稍慢了些,或者说是与塞克斯图斯一起回的贡布里涅。大主教顺路去朝觐了约翰,这件事儿才在贡布里涅至伊庇鲁斯扩散了开来。
“鼎礼追思弥撒在一个月之后,由新牧首阿塔纳修斯二世亲自主持。”
塞克斯图斯似乎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他能够就任伊庇鲁斯大主教,实际上和额我略三世并没有多少关系。圣索菲亚大牧首区实际上的治权只延伸至巴尔干与安纳托利亚的信众上,莫斯科的都主教区名义上虽然仍在普世牧首的统治之下,但已然高度独立,除了额我略三世之外,各大没有实际治权的牧首、都主教们也会参与到权利的博弈之中。塞克斯图斯出任伊庇鲁斯大主教,也是这些闲来无事的牧首博弈之后的结果。额我略只是向君士坦丁十一世宣布了这个结果而已。
“阿塔纳修斯啊……”约翰并不常出入教堂,对于阿塔纳修斯这样不怎么抛头露面的牧首更不甚了解。只听说阿塔纳修斯是一名极度狂热的信者,而且比额我略三世更年轻,想必能在牧首的位置上多坐一些年头。而且他曾委任为耶路撒冷大牧首,在如今圣约翰骑士团已经控制了塞浦路斯,加上马穆鲁克的布尔吉王朝暗弱不堪,一场旷世持久的圣战会不会在阿塔纳修斯任期内爆发,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陛下想要出席吗?”塞克斯图斯非常果断地中断了约翰并不那么实际的设想。
“难道我不需要出席吗?”约翰十分奇怪地反问道。在他的印象中,遑论是牧首的追思弥撒,就算是一名普通的主教过世,身为巴西琉斯的君士坦丁也会前往教堂缅怀一番。
“不……我的意思是,陛下出席与否,整场追思弥撒的性质也会因此改变。”
塞克斯图斯抬起头,并摘下了兜帽。宽大的教士服长期裹身,让他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虽然从外表看,塞克斯图斯几乎也只是个相当年轻的普通修士,但他双眼中透露出来的全然是与圣徒毫不相符的阴翳。
“您代表的,并不只是您个人。约翰陛下,您是未来帝国的风向、旗帜。也是唯二能决定正教走向的人。冒犯地说,自光复雅典之后,帝国与正教会的扩张活动几乎全由您一手操持。君士坦丁陛下更多的负责了国内的稳定与法令的完善,将您光复的废墟与残垣重新变为繁荣的城市。”
约翰微微点了点头。塞克斯图斯说的确实是事实。君士坦丁十一世如今大有把军权拱手相让的态势。明面上圣座卫队和第四军团仍在他控制之下,但实际调动都是约翰在进行。这也让约翰成为了帝国无可争议的唯一继承人。约翰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同样能表达出帝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行事准则。
“说详细些。”
“哥哥,没必要细说了……”索菲雅微微向塞克斯图斯致敬之后,便让尤斯廷娜将她送了出去,“他也是枢机团的成员,虽然塞克斯图斯先生的不虔诚是写在脸上的,不过就算是为了功利,他也为教会付出了一切。但阿塔纳修斯冕下……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
“只要你出席了鼎礼追思弥撒,正式仪式结束后,阿塔纳修斯身为虔信徒,一定会用任何手段向您询问帝国对于正教会扩张的态度。要知道,额我略三世冕下暮年做过最大的事情,就是前往罗马取消了教会合并法案,而阿塔纳修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正教会向四周扩展。”索菲雅从摊开了被放在一旁的一卷地图,“到时候,和稀泥恐怕是行不通的。毕竟除了阿塔纳修斯与正教会的那帮教士外,帝国上上下下的官僚、民众、贵族,都会希望得到您的态度。这几乎直接决定了帝国和教会未来扩张的态势。小到巴尔干半岛上仍未完全皈依的地区,大到安纳托利亚乃至近东的两大牧首区……”
“挺好的。”
约翰站起身,用手掌抚摸过整张地图。东帝国的领土,只是中心的小小一隅而已。
“我也觉得,咱都叫罗马帝国了,不能就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块地方。”
“哥哥,你发烧了?”索菲雅伸出手在约翰的额头掖了掖,“君士坦丁堡再往东走就是奥斯曼这样的庞然大物,西边是德意志帝国,往上是克里米亚与针叶荒原,南边也是新月教的地盘,帝国想要扩张,哪有那么容易……”
“当年元老院与罗马人民能从台伯河畔的蕞尔小邦赢到一个地中海浴场,巴列奥略王朝从孤立无援的君士坦丁堡赢到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帝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