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尺木不回答服部流一的话,而是又看向了千叶绝代,似乎要看穿她到底听不听得懂唐话。千叶绝代仍然那副神情,不置可否。
魏尺木道:「不就是藤原基经担心不能一直摄政的事麽?我也听了,劳驾你连我也一起杀了罢。」
服部流一的声音冷中夹怒,道:「你当我杀不了你?」
魏尺木拿手指敲了敲刀背,道:「魏某也想试试你究竟能不能配得上『半鬼半神』的名头。」
服部流一并未动手。半晌,服部流一似是做了决定,轻吐了口气,道:「你会知道的。」
魏尺木双目神采奕奕,横刀而待。可服部流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
等了片刻,魏尺木的直觉告诉他,服部流一已经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魏尺木将「雁尾」墨刀放回背上,千叶绝代仍旧持剑而立,以备服部流一偷袭。
魏尺木似是自言自语,轻道:「他已经走了。」
千叶绝代狐疑间,风尽头传来服部流一的声音:「魏尺木,你已两次坏了我的事,将来若有第三次,不论在何时何地,也不论有何人在场,我必出手杀你。」
「我必出手杀你!」
……
服部流一在日本成名已久,也是一代宗师,自有其高傲的脾性。魏尺木连番与他针锋相对,他又连番退让,实在是对魏尺木容忍了太多。若非如今不宜结下强敌,只怕服部流一早已大打出手。可事不过三,如果魏尺木仍旧不识抬举,不知进退,服部流一必将让他自食恶果。
于日本的江湖人士而言,被服部流一盯上,只怕比遭受了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可怕。可魏尺木却毫不在乎,不仅因为他是唐人,更因为他是百家传人的魏尺木。
确信服部流一走后,千叶绝代忽然吐出一句唐话:「谢了。」
魏尺木闻言却是心底不禁一荡,这声音竟是这般的熟悉——真是她麽?
魏尺木心神忽乱,如果真是她,为何数次见面都仿佛陌路?莫非是受了伤失忆了麽?还是被人施了甚麽歹毒的药?魏尺木百思难解,又不愿冒失相询,只得强定心神,勉强挤出一句:「你……真会唐话?」
千叶绝代眼睑轻垂,道:「服部流一说过,我会唐话不足为奇。」
魏尺木下意识地微微点头,接着也低下了头。千叶绝代螓首微扬,道:「我知道你徒弟在哪儿。」
魏尺木也抬头,目光与之相接。千叶绝代只看了一眼,便避开了魏尺木的目光,接着道:「她被我师兄藏在右京的一处山腹中,并无危险。」
魏尺木眉头微皱,问道:「你师兄想怎样?」
千叶绝代道:「是我师父想要你身上的阴阳家之物。」
魏尺木心道:「阴阳家之物?是那枚玉佩麽?」
千叶绝代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收剑入鞘,转身而去。看着千叶绝代修长旖旎的背影,魏尺木几次想冲过去摘下那张可恶的面纱,可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魏尺木在心底暗暗宽慰自己:「若果是她,她既不愿与我相认,我又何必相逼。若不是她,摘之又有何益?」
待千叶绝代走后,魏尺木也正要离去,却瞥见原来千叶绝代所立之处有一本泛旧的书籍。魏尺木走过去捡了起来,上面写了「五行刀法」四个篆字,还有「五德始终阳卷」六个小字。
魏尺木心下了然,知道这是阴阳家绝学《五德始终》的阳卷刀法。他粗粗翻了几页,但觉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尽在其中,招式奇妙诡谲,极尽变化之能事。这与他所练的《天志刀法》、《中庸剑法》都大为不同。
魏尺木虽不知这本刀法是千叶绝代有意留下报他解围之恩,还是无意中遗落在此,但此刻刀法落在了他手中,自没有不学的道理。
要知道,这本刀法并不是寻常的武功,而是百家之一阴阳家失传的绝学。魏尺木是杂家传人,杂家之存在便是为了吸取百家之精华,是为了集百家绝学于一身。
近百年来,百家武功失传愈多,杂家也愈发凋零,阴阳家更是没落。而今,杂家武功中止有「五行剑法」中的两式残诀,魏尺木如何肯错过这完整「五行刀法」?
自古武功各有门派家族传承,不容兼习或偷学。而杂家习百家武功,却不为百家所忌,这也是得益于杂家祖师爷吕不韦当年的壮举,赢得了百家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