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继承人立即下令关闭和拆除鞋厂,因为维持这个鞋厂花费太高,基本不怎么赚钱了,深圳这个地界的人工成本太高了,大多数鞋厂都搬到河源,韶关,甚至内地去了。
温老一辈子的成果就这么分崩离析了。道路两旁上百年的大树全砍了,温老私人住宅的树木也砍光了,象征他地位的私人别墅空空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无言的雕塑。
听到张海飞继承土地的消息,不久就有很多发展商上门合作。张海飞来者不拒,听发展商的投资部的人侃侃而谈。那是一群西装革履,自诩聪明的年轻人。张海飞热情接待他们,却没有答应任何合作。
这时候的深圳房价正坐在火箭上呢。他想着,也许自己可以做发展商呢。
他幻想着,在这片土地上盖起一座座联排别墅,再建几栋高楼,形成一个不光赚钱,而且闻名遐迩的,充满艺术气息的高端住宅区。
黄思瑶造访几年以后,这里就变了样,高端住宅区起来了,那是新街道上的一排排红砖联排别墅,闻名遐迩,成为深圳乃至全国都知名度很高的高端楼盘。当然这是后话。
新的事物总是不断在取代旧的事物。那个温老和鞋厂的时代消失了。中国在快速进步。
那以后会怎么样呢?黄思瑶想象不出来。她能看到的就是高楼不断向四处伸延,新的建筑在到处拔地而起,时尚的姑娘的裙子越来越短,抹胸越来越低。新的一代人年轻人心里似乎没有传统,他们是思想的断层,几乎像上个世纪的美国和日本,绝对是工业化的一代。下一步会怎么样呢?
黄思瑶一直觉得没有下一步。她只想把头扎进沙堆中去,或者至少是扎进某个有活力的男人怀中。她只想活在当下。
这世界太复杂,太古怪,太可憎!俗人太多,真的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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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现在,黄思瑶很高兴回家了,可以把头埋在沙堆里躲起来了。她甚至很高兴能跟张海飞念叨念叨,因为她有点害怕那个深圳了。一群被利益驱使的羰基生物。这种害怕影响着她,让她浑身上下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就像得了流感一样。
那里一切都被房子绑架。任何事物,任何商品,任何生物,在房价面前都是渺小的,可怜的,可笑的。
“我有去莉姐的店里喝茶了。你说的那位莉姐。”一回到家,她和张海飞聊起来。
莉姐是个打扮时髦的老姑娘,热情大方,生**漫,她招待人用茶点时细心、认真。
“她问起我没有?”张海飞问道。
“当然了。她说:‘请问张太,张少爷可好?’”我相信她把你看得比谁的地位都高。”
“我估计你对她说我现在很发达。”
“是的!说了。她高兴极了,我说如果她什么时候来惠东,一定要过来看看你。”
“我?为什么要看我呀?”
“要看,张海飞。你不能让人家空崇拜,一点回报的表示都没有哇。在她眼里,你现在就是成功人士,富二代了。”
“你认为她会来吗?”
“哦,她羞红了脸,那一刻看上去很美,可怜的人儿!为什么男人不娶那些真正崇拜他们的人呢?”
“等她们崇拜为时已晚了。她说了她要来吗?”
“哦!”黄思瑶模仿着莉姐呼吸急促的样子说,“思瑶妹子,我怎么敢这么想呢!”
“不敢想?太荒唐了!不过我求老天爷别让她出现。她的茶点好吃吗?”
“哦,挺好的!说真的,张海飞,你不觉得在莉姐这类人眼里,你就是一部传奇小说么?”
“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当真的。”
“他们把报纸上你的每张照片都珍藏着,或许每天晚上还为你祈祷,求佛祖保佑呢。这挺好的呀。”
说完她上楼去换衣服了。
那天晚上他对她说:“你真的认为婚姻有某种永久的含义,是不是?”
她看看他,说:“张海飞,你把永久说得像个盖子,能盖住一切,或者像条长长的链子,一环接一环,不管走多远,都会接下去。”
他不高兴地看着她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去新加坡,你不会是想去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吧?”
“在新加坡谈一场认真的恋爱?不会的,你就放心吧!不会,我在新加坡连最不认真的恋爱都不会谈的。”
她说话的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轻蔑,令他皱起眉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