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砍死他们!”
“兄弟们,随我杀……”
张楚伫立在战场中央,守着霍鸿烨的尸身。
杂乱马蹄声掺杂着嘶吼声、金铁交击声,充斥了他的双耳,仿佛这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主旋律。
震耳发聩,光影迅疾。
他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却能看清每一个挥着战刀从他面前掠过的镇北军将士的长相。
他心头说不出的茫然……
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幽魂。
在人间漫无目的的流浪。
无人见他。
他也与人间格格不入。
寨墙上。
几员按耐不住的卫将,私下里找到大刘。
刘建峰:“我说大刘啊,楚爷怎么还不下令,让我们出关去冲杀那些北蛮杂碎啊?”
“是啊,楚爷不是把我们给忘了吧了?”
“难不成是战前集结的时候出的纰漏,盟主还生我们几个的气呢……”
大刘一挥手,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势头,轻声道:“都消停点吧,这是镇北军的耻辱,他们只有自己洗干净了身上的耻辱,以后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盟主是不会让我们插手的。”
论能力,他或许不足以胜任红花部部长的职位。
但论对张楚的了解,他却是北平盟内仅次于骡子的人。
刘建峰目光望向下方的战场,咂巴着嘴轻声道:“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
正经军人,谁还不想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啊?
顿了顿,他虚起双眼,轻声问道:“往后这玄北州,应该就轮到咱们说了算吧?”
大刘想了想,笑道:“应该是吧……”
……
兵荒马乱之中。
一道青光自南方掠至,一眼就找到身上散发着明亮的金光,就是一座灯塔般的张楚。
青光落在张楚身畔,显露出夏侯馥的身影来。
张楚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一身红锦百花袍,腰悬长剑,显然是有备而来,“你怎么来了?”
夏侯馥随口答道:“不放心你,来瞧瞧……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目光所及,看到的都是追逐北蛮人的赤甲镇北军。
而后方,红花部的弟兄们好整以暇的作壁上观。
这显然和她来时预料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张楚轻叹道:“一言难尽……”
夏侯馥听出张楚不愿多谈,当即便不再追问?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这人是谁?”
她不认得霍鸿烨。
但霍鸿烨一身绛紫色蛟龙铠?一看便知肯定不是杂鱼。
张楚木然的回道:“镇北军少帅,霍鸿烨。”
夏侯馥心头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杀的?”
张楚摇头:“他自杀的……”
夏侯馥一时无言以对。
好半响后?她才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楚叹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时接手镇北军?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霍青会视他为眼中钉。
朝廷会视他为肉中刺。
无论他想不想夺镇北军的兵权。
无论他想不想聚兵谋反。
他们都不会放过他。
因为接手了镇北军这十几万人马之后。
他已经是燕西北实质上最强的军阀……
可他连北平盟盟主都不想再做下去。
但他能怎么办呢?
霍鸿烨用自己的死,换来了镇北军十几万弟兄的清白。
这个盘。
他无论如何也得接着!
“哎……”
张楚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家里就大师兄一人,我不放心。”
夏侯馥轻轻的“嗯”了一声,犹豫了几息,轻声道:“你也别太忧虑?万事我们一起扛?我们扛不动,还有大姐,还有老八、老七、老六……”
张楚勉强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轻声道:“回去吧。”
……
镇北军临阵反戈?打了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数万北蛮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北蛮人连有效的抵抗无法,更别提反击。
至天明。
数万北蛮大军已被征北军斩杀殆尽?逃生者寥寥无几。
金色朝阳。
自东方天际升起。
倾洒在尸横遍野,插满了残旗的战场上。
阴霾尽散。
一种名之为希望的东西?自凋零中升起。
十几万镇北军将士,自发的聚集到张楚周围?目光中饱含着忐忑、期盼、惶恐的望着他。
就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张楚看着他们。
看着一双双小心翼翼的眼睛。
看着一张张被北风吹皴的肮脏脸颊。
激烈的情绪?在他心头翻涌。
他斟酌。
再斟酌。
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说道:“弟兄们,打扫战场,回家!”
寂静之中。
一双双眼睛被水汽淹没了。
他们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握紧手里的战刀。
却怎么都按耐不住胸中激荡的热血……
终于。
有人单膝点地,拄着战刀,俯首从胸膛中发出高呼:“末将,拜见大帅!”
如梦初醒。
下一息,所有镇北军将士,推山倒玉一般单膝点地,歇斯底里的高呼:“拜见大帅!”
排山倒海的声浪。
好似海啸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的在山林间回荡。
久久不息……
“又来了又来了……”
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