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张楚一身白袍,捧着郡兵曹的官印躬身走进将北楼。
“末将张楚,参见大人!”
堂上伏案奋笔疾书的聂犇一抬头,见是张楚来了,当即放下手头的毛笔,笑着走下堂,热情的把住张楚小臂:“这么快就歇息好了,快坐快坐!”
“谢大人!”
聂犇随意,张楚却不敢僭越,依照礼数再次拱手作揖后,才随聂犇落座。
说起来,张楚虽然任了两个月的郡兵曹,但实际上一共才见过聂犇三面。
每一面,聂犇的态度,以及给张楚的感觉都不一样。
第一面,是聂府之内,聂犇面容冷硬,气息磅礴,张楚见完他出来,冷汗湿透了里衣。
第二面,是前日镇北军进城之时,聂犇明面上喝骂他,但言语之中上的回护之意,溢于言表。
第三面,也就是这一面,聂犇笑容满面、和蔼可亲,如同邻家大叔般热情。
这是一种只有对自己人,才会有的亲近态度。
“大人,末将此来,是为交还郡兵曹官印的!”
两人落座后,张楚恭恭敬敬的将用檀木匣子盛装的郡兵曹官印,放到聂犇身侧。
按照正常的交接程序,聂犇应该当着张楚的面,打开盒子,察验官印。
然而聂犇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匣子,就用闲聊的语气笑着说:“你这就准备去镇北军画卯了?”
张楚老老实实的回道:“不敢让世子久等。”
“也好!”
聂犇点了点头,话锋忽然一转:“你进镇北军,可有打算?”
张楚看了看他,不明白他这句话何意,只能道:“末将没什么打算,一切全凭世子做主。”
聂犇:“你对游击将一职,知道多少?”
张楚心头有数儿了,连忙抱拳道:“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聂犇挥手压下他的手,笑吟吟的轻声道:“你不用如此客气,论品级,你如今与我也算平级,正好你与我那不成器的次子有交情,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世伯吧。”
聂玉堂?
听到这个名字,张楚想到的不是那个年少轻薄衫,折扇轻舞的不羁身影。
而是乌潜渊那如老农般的疲倦苍老面孔,和他那一头花白长发。
他面上未露丝毫异色,从善如流的点头道:“那就请恕小侄僭越了。”
聂犇抚须,一脸“孺子可教”的满意神情。
“游击将是武散官。”
“何为武散官?”
“便是空有品级,既无职事、也无兵可统的武将。”
“当然,世子晋你为游击将,也是为你考虑,镇北军虽新败,但士气却未损,多骄兵悍将,你虽于镇北军有大功,但若一入镇北军便登高位掌兵权,恐怕压不住麾下的兵将。”
聂犇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给张楚解释道。
张楚没插嘴,但心头却有点异样……聂犇这是在给那位冠军侯世子捧哏么?
“……若是真就这么走进镇北军大营,只怕也就只能领到一个运转粮秣的闲差,凭白埋没了你这一身的才华。”
张楚琢磨着聂犇的话,心头陡然一惊!
那位霍世子,不会是看上了他四联帮剩下的八百人吧?
不是没有可能啊!
那八百人,可是四联帮先后补充的六千人里,打出来的精锐!
况且镇北军如今元气大伤……
“世伯说得在理。”
张楚不动声色的装傻:“但小侄现在手里的确没人,锦天府内的青壮,几乎都已经消耗在守城战中,小侄现在便是想再拉扯起一支人马来,也找不到那么多青壮了!”
“此事你不必忧虑!”
聂犇笑吟吟的抚须:“你是我将北楼走出去的游击将,又唤老夫一声世伯,老夫岂能让你空着手去镇北军上任!”
“四城门不是还剩下了三千兵马么?那些兵马是你一手拉扯起来,又在你的指挥下打了一场如此惨烈的守城战,想必你用起来也顺手,你便带着这三千兵马去镇北军上任罢!”
聂犇说得轻巧。
张楚听在耳边,却一点都不觉得轻巧。
那三千人?
那三千人近半数可都是锦天府城卫军、厢军的编制,乃是直属于州府司马的兵力,和镇北军完全是两个系统!
就这么大笔一挥,调入镇北军?
张楚脑海中思绪急转,很快想通了聂犇这一手操作的依据。
攻城战结束后,四城门拢共剩下四千兵马。
但那四千兵马,是城卫军、厢军,民夫、四联帮拢共一万三千人鏖战三天三夜后剩下的。
除了张楚,以及这两天重新接手锦天府防务的聂犇,没有人知道,那四千人里还有多少城卫军、多少厢军。
连史安在都不知道,因为史安在从不过问这些事。
这样一来,聂犇完全可以将活下来的城卫军和厢军,全部报损!
毕竟两万北蛮大军围攻锦天府三天三夜,拢共也就七千人的城卫军和厢军,全军覆没也说得过去。
重要的是,锦天府守住了!
还耗死了两万北蛮大军!
这是大功!
有这一份大功在,无论锦天府战死了多少人,州府都不会追究。
这就和某个时期的国企改制,是一个路子。
果然是窃钩者盗,窃国者侯。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楚在心头惊叹聂犇这一手操作之骚时,心头还想到另一件事。
聂犇将守城那三千人都划拨给他了,是不是意味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