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
李清河指着前面地头的一座孤坟,眼中无悲无喜,心里一片空白,他何时能想到有一天能够见到父亲的尸骨。
两位边军步卒点了点头,老四上前将长布撕开,把木盒放在了坟前,又从胸口掏出一把供香,用火折子点燃,插在了坟头前。
另外一个被叫二哥的男人也上了香,将刚刚二人没有喝完的酒坛打开,尽数撒在了地上。
“老三,回家了!”
李清河在身后静静的看着,没有动作,也没有流泪,他甚至有些高兴,高兴爹娘终于团聚了。
两个血染沙场的七尺男儿沉默不语,只能用目光注视着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的尸骨,古来征战几人回,马革裹尸无人收,能回家就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士卒天大的运气了。
三人回到酒楼。
李清河劝说让两个人休息一天再走,但老四说来不及了,日夜赶路才能在下次轮换之前赶回去,拖延军令是要杀头的大罪。
“可老三总不能一直待在那鬼地方,万一哪天我们都死了,谁来送他回家?”二哥印下一杯酒,摇着头说道。
“清河,你哪天找个好日子,把你爹的尸骨迁进……”
老四的话说一半就愣住了,余光撇到了李清河腰间的道书,他大字不识一个,但上面隐约的道纹还算见过。
“哈哈哈哈哈,三哥有个好儿子啊,学道好,学出个神仙,给离朝那些龟儿子全都打回去。”
“老四!”二哥酒碗一砸,“说什么胡话,老三的仇自有我们来报,你以为修道是学武,错一步就是……”
二哥一愣,话锋猛然一转,看着李清河的脸庞眼睛有些发酸:“老三的确有个好儿子啊。”
酒过三巡,二人没有在多吃什么,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带着李清河为他们准备的干粮上了路。
临行前李清河问道:“还不知……”
二哥摆了摆手,头也没回:“边军没有名字,那是死后刻在墓碑上的玩意儿,活人用不着。”
直到二人走出村口,二哥这停了下来,摸了摸干粮袋子,不一会掏出一把碎银,无奈的笑了笑:“这孩子……”
……
……
两位没留姓名的边军步卒走了半个月,酒楼迎来了不少客商,李清河当了甩手掌柜,把一切安排都交给了小二。
这小二也是土生土长的李村人,小时候他还跟着屁股后边喊过哥,到处胡乱撒野。
二楼的房间中,李清河翻着师父就给自己的各种道书,按照上面的算法掐算着最近的良辰吉日。
可算了半个月了,没有一次结果是相同的,按照这个说法,每天都是良辰吉日。
叹了口气,李清河撇了撇角落里的道德真经,这本并不珍贵,但却是天下人皆知的道家圣书。
李清河曾经看过一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涨涨,快要睡着,自此就再也没动过。
“算了,就今天吧。”
定了定心,想着多买点供香贡品,道祖应该不会怪罪他学道不精。
出了门,在小二幽怨的眼神中,李清河将酒楼托付给了他,自己则从东边的棺材铺卖了香烛纸钱,贡品若干,来到了自己家的地头。
回想着书上的记载,李清河一丝不苟的摆弄着仪式,然后挖开了墓穴。
他并不觉得里面的白骨有多可怕,那是他的爹娘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他重新盖上土,又上了炷香,撒了两碗酒,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父亲同袍的那些话。
“被离朝的马蹄踩破了胸膛……”
“学出个神仙,给离朝的龟儿子全都打回去……”
“名字是给死人用的,活人用不着……”
呼……李清河长舒口气,收拾起东西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酒楼,而是先回了趟家,一进门就看到荔枝正在里屋坐着,还带了个食盒。
“今天不用去学塾么?”
荔枝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开口说道:“女子读书有什么用,他们才不管我去不去呢。”
“先生不是这样的人。”李清河倒了两碗白水。
“可我爹是……”
李清河一怔,没有说话,就见荔枝推开了食盒,“这是江南新出的糕点,你尝尝,虽说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但天气也不算很热。”
李清河点了点头,打开食盒吃了起来,柔软的糕点带着甜丝,并没有因为路途遥远而变了味道。
气氛有些沉默,荔枝抬头撇了一眼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也使了个眼色,荔枝又一瞪,丫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说是到院子里打桶水。
“清河……”
“嗯?味道不错。”
“我爹给我介绍了门亲事……”
“……那不挺好,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先读完学塾。”
“可我是个瘸子……”
“但是你漂亮啊!”
“李清河!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嘛!”荔枝眸子一瞪,拍了下桌子,“怪不得李长安说你笨的可以!”
说着,荔枝在急忙赶紧来的丫鬟的搀扶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家。
李清河看着晃晃悠悠的木门,看了许久,又低头看了看腰间还没读完的《洞灵真经》。
“糕点……很好吃……”
……
……
“师父,什么是道?”
“你除了每天刨地,这一辈子还有别的目标没?”
“没了。”
“人生朽木如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