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墙上的时钟又转过一圈,抢救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
狭窄的走道里,男人的叹息和时不时传出的哭声夹杂在一起,让原本就压抑的空间显得越发逼仄。
“急诊送来了车祸骨折的病人,需要紧急麻醉......”
“大夫,我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啊......”
混乱又嘈杂的语言被隔绝到耳后,安心双手抱膝背靠墙壁坐在地上,无助又彷徨的无声哭泣着。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下半身已经完全麻木到失去知觉,甚至身上实习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下。不过短短的两个小时,她就已经从医生的身份转变成了病人家属。
三个小时前,抢救室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还在产房工作,电话那边一字一句的转述着情况,安心每听一句,都觉得自己的心在下沉一分。
安心下意识的拔腿就往门外跑,工作证与玻璃撞击出巨大声响,让保温箱中的婴儿嚎啕大哭。
她脑中一乱,脚下失了分寸,直接被绊倒在了门前,膝盖青了一大块。
直到现在,她才清醒的回想起刚才医生和她说的话。
“安心,你妈妈得了胃癌,目前已经有了扩散和转移的症状,具体要等明天的化验报告,你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快去筹钱吧。五十万,你妈妈还有救。”
抢救室的医生话语中充斥着冷静和凉薄。
“五十万,妈妈还有救…..”安心喃喃自语。
五十万......
她自小没有父亲,是母亲倚靠着好几份零工把她抚养长大的,现在还考上了重点的医科大学面临毕业,虽然住在会漏雨,有老鼠的贫民窟里,但是她曾经也以为,她是幸福的。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实习医生和病危病人家属的距离,不过只有三层楼。
她上哪去筹这五十万啊?
像是用来蓄力的发条被猛然间抽走,安心瞬间泄了气。无尽的悲伤宛如洪水一般朝她袭来,她把头埋在膝盖上,失声痛哭。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救她的妈妈!
安心冷静的找自己实习的妇产科的主任申请了两天的事假,又去财务部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实习工资,把该交的费用都交齐了。
一夜无眠,安心想着钱的事情,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她的身体有些僵硬,眼睑下有淡淡的青灰色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现在才8点钟,三个病床的病人和家属都还在睡觉。听到门口的动静,安心甚至都没有转头,只当是护士来查房了。
“安心在吗?”门口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心转过头来。
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棕红色的高定西装,皮鞋擦得很亮,身后还跟着一个妆容精致,提着亮片小手袋的年轻女子。
两人皆是穿金戴银,与素净的病房格格不入。
安心皱了皱眉:“请问您是哪位?”
莫非是来探望母亲的?
男人微微昂着头,嫌弃又不屑的眼神在病床中一扫而过。他从胸口中掏出一方手帕来轻轻擦拭刚才接触过房门的右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爸爸,我看这小地方实在无处落脚,空气也不新鲜。您的身体本就不好,可别再被病菌传染了。”年轻女子唇角一挑,瞥着眼睛看向安心,“不如就请…..妹妹一起,去齐云轩喝杯早茶吧。”
她重重的说出“妹妹”二字,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轻视和嘲讽。
安心心中升起一抹异样:“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们。”
闻言,年轻女子举起右手吹了吹指尖,大红色的指甲油鲜艳夺目。
女子说道:“爸爸你看,她还不领情呢。”
房门大开,外面的吵闹声也传了进来。
眼看着其他病床上的病人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安心蹙着眉头站了起来,快走几步,随着二人出去了。
病房外的走廊上,安心背靠着墙壁勉强打起精神来。
安心低着脑袋,正好能够看到女子涂的鲜红到妖艳的指甲:“这么早,两位来找我妈妈——”
“嗤。”女子嗤笑了一声,不耐烦的拍拍自己的手包,猝不及防的打断了安心的话,“你妈妈?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看的,真是脏了我的脚。”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语调一波三折,连同话中的利刃,让安心眼前一白。
老女人?
安心猛然抬起头来,一宿没睡让她的嗓音沙哑又难听:“小姐,你怎么说话呢?”
女子厌恶的转过头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听到安心的反驳,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冷哼了一声,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安心被洗到泛白的衣领,语气中是浓浓的嘲笑和看不起:“一点家教都没有!看看你妈妈教出来的好女儿!”
安心愣了一下,她抬起头狐疑的看着满脸怒火男人,压根儿不知道他平白无故发的哪门子的火。
女子安慰的拍了拍男人的手臂,朝安心逼近了一些,贴在她的耳边轻语:“安心,我猜你现在一定很缺钱吧。这么巧,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钱?
安心猛地抬起头来。
浓重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她对上女子看好戏的眼神,心下一沉。
她嘴唇微动,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跟你们去。”
城南,齐云轩。
这是安心二十二年来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