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灯从铺子出来后,没有再去小街,街面上的黄纸钱已经被他扫荡完毕了,转而沿着铺子旁的狭窄胡同走进了镇子里。
李灯脚步飞快,偶尔残留在青石板路面的积水被少年踩踏的飞溅,手中的长竹竿拖地而滑,竹竿摩擦石板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就算此时老掌柜让李灯偷懒,估计李灯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今年沾了雨水的黄纸钱异常难收拾,李灯可不想在漆黑的夜幕里收拾这些黄纸钱,镇子里的夜幕除了让人心悸的哀嚎风声外,就只有一片死寂般的静谧,像一片亡灵之地。而且每到夜幕时分,那些昼伏夜出的家猫就会纷纷出动,站在房顶上,时不时的扯出一条凄惨的尖叫声,幽灵般的眼睛在月光光辉的反射下,冒着油绿的光彩,像是行走在夜幕中的鬼魂一样惊悚。
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尖利死婴般的哭诉声,在空荡荡得镇子里回响,四周漆黑一片,唯有朦胧的月光。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家猫踩踏瓦片的惊悚声响,在屋顶上穿梭的野猫会在朦胧的月光中划出一道宛如死神衣袍的影动。
由于镇子的排布过于紧凑纷乱的缘故,这些诡异的声音会顺着紧凑的房屋来回激荡,一层接着一层的袭荡着人的耳膜,几经回荡,便会是一片纷杂的幽灵之歌,像是死神的仆从载歌载舞迎接新同伴的到来一样。
李灯一想到这种诡异空灵的场景就不由得冒冷汗,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死神的仆从一点一点的啃食心智一般。
老掌柜那种性格李灯又不是不了解,在他面色冷峻时,不要妄想跟他谈条件,今日李灯若是收拾不完这些纸钱,就算是到了深夜,老掌柜都不会放他离开。
他总是这样近乎苛责,但又让人怨恨不起来,他会在拜祭完那片荒冢时刻意为李灯留下一枚压胜钱,在李灯最无助的时候,老掌柜接纳了他,让少年能够自食其力,不至于被饿死在镇子里,在李灯生病时,老掌柜允许李灯透支工钱,就算李灯一整天坐在铺子里出工不出力老掌柜也会嘘寒问暖,他会将那丛为数不多的金线菊留给李灯…
还有许许多多贴心的小事,那个面色始终冷峻的老掌柜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照顾自己。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李灯根本不会相信老掌柜会有如此暖心的一面。
少年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他对于老掌柜却是只字未提,他怕老掌柜伤心,就算少年真的打算走出镇子,那也一定是老掌柜不在了之后才会做。
只要老掌柜还在镇子一天,李灯就不会走出镇子半步。
老掌柜从年幼守到他现在,那他也要守着老掌柜入土才行。
李灯打算在老掌柜走之时,卖掉自己的破房子和这间铺子,用所有的钱给老掌柜买纸钱,全都烧给他用,抠门了一辈子的老掌柜,希望走的时侯能够风风光光的,不再为钱才发愁。
冷峻了一辈子的脸色,也该笑一笑了。
日头已经歪斜,光线有气无力的垂洒下来,少年的布鞋早已经被雨水泡湿,凉飕的冷意从少年的脚底板顺着骨骼向上传递,在冷意的侵蚀下,大腿像结冰一样难受。
李灯穿过逼仄压抑的胡同,来到镇子里,抬头看了看沾在房顶的黄纸钱,没有犹豫,将背篓放下后,便撑着长竹竿将贴在瓦片上的黄纸钱一一挑落。
李灯挑的小心翼翼,镇子里的建筑都有些年头了,有些殷实人家已经翻修过,将风化的瓦片换成了新瓦片,可是多数贫困人家沿袭下来的祖宅多年都没有换过瓦片,风霜雨雪的侵蚀下,这些瓦片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刚性,变得酥脆了起来,就像是在醋坛子里泡过似的,只要竹竿稍稍发力,这些瓦片就会碎裂,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赔钱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这些钱都是老掌柜来掏,可老掌柜积攒些钱财也不容易,如果自己大手大脚,估计老掌柜的棺材本都不够赔的。
能多为老掌柜省一点是一点,毕竟一枚铜钱就等于一摞黄纸钱呀,这枚铜钱在这里不太值钱,可换算成黄纸钱,到地下那就真值钱了!
其实李灯心里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而且十分笃定。这么抠门的一个老掌柜,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放着铺子不看反而让自己来捡这些没用的黄纸钱呢?
老掌柜确实会用这些黄纸钱烧灶,可是这些黄纸钱真的是用来烧灶的么?
会不会是那老掌柜见钱眼开,想要在生前给自己积攒些家业,也许往年烧掉的黄纸钱已经进入了老掌柜的阴间钱庄,此时那座地底下的钱庄里已经堆积满满的钱财了,就等着老掌柜哪天去大手大脚的开销了!
请钱铺子里的书籍上有提起过这种事,这是一种变相的积阴德,只要生前找个高人在“地下”为自己开辟一座钱庄,便能提早存钱。
而且开辟钱庄也很简单。只要用黄纸扎出一座钱庄府邸,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在下面买一块地皮,再请高人做法提前设下禁制,就是一座私人小金库了。
一般来说,做法之人的修为越高,这座钱庄的禁制就越稳固,不必担心那些偷财鬼,这道禁制就像是为钱庄上了锁一般。
自少年记事起,这老掌柜就做着售灯的生意,整个镇子的灯烛油蜡所需都是从这件铺子购买,再加上每年七月十四家家户户换新灯添新油,铺子每年的收入应该不算差,可这老掌柜还是这么抠门,肯定是早些年花光了积蓄请人建造阴间钱庄了,所以才会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