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龙争虎斗;墙头上赵宸长长舒了一口气。
从昨晚她与孟雍一起追蔡温时,她便有些察觉出孟雍非但无心抓到人,反而有意无意地阻拦她,像是怕她坏了什么事。
直到看见尚书府前的那批所谓来“灭口”的人,她才明白孟雍打的什么主意。
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明里追贼,暗地则派那群黑衣人去相救蔡温,并护送着他掳走贾涪的儿子…
而她今晚引来昆吾,为的就是截孟雍的胡,抢先下手招揽无双神箭,以及——
远处的宫卫已经搜查到了这里。
她悄然站起,像只灵巧的猫一般攀着房檐,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
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子时过半。
她换好寝衣坐在地上,直直盯着屋角处发怔。
一刻、两刻,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血腥气夹杂着深夜的冷风,倏然卷进屋中。
“回来了啊?”她语气稀松平常,似只是在对晚归的友人打招呼。
孟雍面色苍白,随手关紧房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每走一步,白袍上都会晕染开一抹血红,一朵一朵,似雪地争相盛放的红莲。
赵宸又看了一眼屋角处,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翻找出药箱。
而孟雍则一语不发地褪掉衣衫,坐在了她的床上,血迹蜒蜒而下,沁湿床榻。
“不是人家的对手还不麻利儿跑。”赵宸一边说着,一边替他擦拭着伤口。
羊脂玉般莹白无瑕的皮囊上,两道伤疤狰狞狭长、深可见骨,一处在左腰侧,一处在后背,都正不停地流着血。
晚风呜咽,灯烛晃簇,光线扫到屋角处时,有一缕乌光幽幽隐现。
孟雍仍不答话,只默默望向乌光传来的地方。
一人高的寒铁枪身正静静立在那儿,阴沉沉地让人只一望便觉浑身发冷。
一场大战,主人身死,这杆曾饮过万人血的寒铁枪也随之残缺。
“他也伤得不轻,至少有一段时间不会出来碍事。”孟雍收回视线,语气平淡,“不知殿下可还满意?”
赵宸眼皮也没抬,轻声道:“这可不是我盘算的,谁让你不跑。”
“你知道你在那儿我不会跑。”孟雍似是在笑,偏头看了看她,“真是好算计,两虎相伤,稚兔得利,我还是小瞧你了。”
赵宸手上加了分力道,令他疼得眉间一蹙。
“一只兔子想在雄狮堆儿里活下来,说不得要多长几颗心。”她丝毫没有歉意,“不然我怕是早被你吃得骨头渣儿都不剩了。”
她浅浅笑着,配好药粉给他敷上,“像老六,让你卖了个干净不说,连条命都留不下。”
什么一时疏失才让惠嫔传出了信儿?
有意为之、推波助澜还差不多!
“您太自谦了,在下的胃口可吃不下您,您心智不俗、身边又藏龙卧虎,从那夜的顺天府,到昨晚追踪蔡温,您手下的那个女子,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赵宸愣了愣,满眼古怪地抿紧唇。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您应该早就怀疑指使老冯他们的是贾涪了吧,他是四皇子的亲娘舅,也是当年燕雀湖行宫的随驾一员…”
当初老冯曾说,除了大魏没人能提前安排好这一切。
然而换过来一想,粮草调配的时间和路线,又有谁能比户部更清楚——
赵宸看着自己“瘸”了十一年的左腿,忍不住笑了笑。
“孟雍,我只想活着。”她语声极轻,“我怕死,不想死,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又有什么谋算与目的,都和我没关系,但如果你威胁到了我这条小命儿——”
短暂的停顿令孟雍不由看向她。
衣如红霞,发似黑夜,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映满星辰幻灭…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含笑说着,拥住他的腰身缓缓系好布巾,“你有你的隐瞒,我也同样有我的底牌,真到避无可避的那天,我不会手软。”
长久的沉寂——
孟雍伸出手,自床头的木匣中扯出墨玉狼牙,仔细地将断掉的细绳重新编好。
精致、工整、与其余地方格格不入。
他以指尖抚了抚,兀自为她戴回脖子上,“听说这东西能保平安,真那么怕死,还是把它戴好,也许它真能护着你…”
此时伤口已经包扎好,可他却没有穿衣离去的意思,反而在说完后,直接躺倒在床上、闭起眼睛,一副就要睡着的样子。
赵宸良久才回神,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喂,我困了,你——”
“困了就睡吧。”他声音里有着睡意。
“你睡了我的床,让我睡哪儿?”
“这床被我弄脏了,这么晚也不好叫人换,你可以去我那儿睡,或者睡里面。”他背着身向外挪了挪,一挪之下,雪白布巾又被溢出的血染红。
“…”这屋里可不止暗道…她哪能放心这人自己睡这儿。
缓了几个呼吸,她不情不愿地爬上床,直挺挺地躺在内侧。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中,二人的呼吸都是微不可闻。
一刻、两刻,身旁人的呼吸越来越轻,她忍不住侧头看去。
有伤在身的孟雍脸白得像死人一样,往常好看的眉眼,此时却说不出的诡异。
她打了个寒颤,拉过被子裹好,思绪却忍不住越飘越远。
上次和别人睡同一张床——
“都是大男人!你害什么臊啊?”外面寒风呼啸,他整个人缩在被里,只露出一个头,两个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