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口舌才把老太太安抚好,赵宸没有再多留便告退了。
踩着宫道中将落的薄雪,她面上毫无表情。
这一趟下来,所有目的都没有落空。
楚皇下旨彻查翠儿的案子,太后也开了金口,答应替她摆平卫国公府的亲事…
一番卖惨过后,两位贵人明显都对她更加怜爱了——
一阵急惶惶的脚步声自前方传来,她收起心思看过去,便见江赫同小跑而来。
“这么巧,江大人也被召进宫了?”她上下一打量对方,明知故问地啧啧道:“瞧你这眼眶黑的!通宵查案子了?”
话到嘴边被噎回去,江赫同一脸无奈,只好将昨夜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有人潜进顺天府,还企图纵火毁尸!
官兵循声赶到后发现,想要烧尸的贼人,全都面色紫黑的倒在地上,一共四人死了三个,还有一个人事不省。
多亏有了前车之鉴,顺天府被余毒波及的人,比赵宸预计的少了一大半。
赵宸佯装惊讶的问了几句,心里却是门清儿。
她昨夜走之前就闻到了火油味,当时便明白了,附近还有第三批人在!
所以她才会嘱咐俞仲景,暗中弄死有可能留下来的活口,不然万一被对方咬上自己,说不得又要生出什么麻烦来!
“这样啊,那不拘着江大人了,本王也饿了先回府了。”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继续向宫外走着。
“您等等。”江赫同忙追了两步,一脸为难地问:“您知道孟雍吧?”
赵宸看了他一眼。
当世顶尖名角儿、绝世青衣花旦,这但凡听过京戏的,谁不知道这人?
“半月前,太后召名伶孟雍入京,其人十岁入梨园行…”江赫同越说声音越低,头垂的都快埋起来了。
这姿态赵宸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想,她驻足问:“你惹什么祸了?”
“昨儿从您府前抓走的那个,就是孟雍——”
赵宸暗道一声难怪。
她之前还琢磨,非亲非故,哪儿冒出这么个强出头的?
敢情和翠儿是同行!
江赫同无奈道:“刚把他抓回去就审问过,可他什么也不说,下官本想先晾他几天再审,谁成想,今儿就有人寻上门了。”
赵宸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你来找本王,不会是因为人家赖上你了吧?”
对方脸上登时一垮。
赵宸见状憋着笑挤兑:“听说,老祖宗对这人格外礼待,不仅严令不得强请,还亲笔写下书信,邀对方来为她的寿诞唱一曲。”
江赫同那张脸,从五颜六色彻底变成了惨白。
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恭喜恭喜,江大人这回算是揽下头彩儿了。”
无视了她的幸灾乐祸,江赫同仰天长叹一声。
“下官大概真是流年不利,今儿刚在朝上逃过一劫,一转脸又摊上这么个祸事。”他眼眶泛红,“武亲王,咱俩也算交情一场,等下官入狱——”
赵宸睨了他一眼:“这套本王早玩烂了,有话就直说。”
………
等赵宸站在顺天府大牢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她笑眯眯地冲江赫同眨了眨眼睛,提步走进大牢,后者认命的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昏暗的大牢中充斥着刺鼻的霉味。
赵宸轻车熟路地向最内层走去,直到连续不断的咳声传来,她才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身后的江赫同。
后者慌忙摆手,脸上写满了“我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快走几步拐过廊角,牢中情形才映入她的视线。
不同于昨天煽风点火时的风姿,眼前的孟雍面色苍白如纸,双眸黯淡无光,正以手掩口咳个不停——
赵宸摸了摸下巴。
没想到美人这一病,倒更是我见犹怜了!
“武亲王?”孟雍看向她,声音沙哑难明:“怎么?这是准备来找在下寻仇了?”
她回过神笑着说:“哪能呢?本王可不是记仇的人!”
孟雍嗤笑一声,闭眸不再开口。
她笑着将牢门打开,吩咐道:“江大人,赶紧遣人去太医院,用本王的名义请太医来给先生看诊。”
“不用了,在下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不敢劳动太医。”孟雍淡淡说完看向赵宸:“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赵宸冲江赫同摆了摆手,后者会意默默退走。
满怀心事般踱了几步,赵宸长叹:“本王昨晚难以入眠,所以深刻反省了一夜,觉得还是自身行为不端,这才招至横祸上门。”
见她面色确实不好,还一脸悔不当初,孟雍不禁轻皱起眉。
“本王的确是看翠儿长得好看,这才起了爱慕之心,但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不然就是抢,也早抢回府了,哪儿还用得上暗中威逼?”
孟雍没接话,可眼中的怀疑却明显少了几分。
“先生仗义直言却受了这番罪,本王稍一想就是寝食难安啊!”她趁热打铁坐到孟雍身边,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本王此来就是为救你们出去的!”
孟雍侧头避开她灼热的呼吸,轻笑道:“还是不劳您了,等此案有个公论,我等再出这牢房也不迟,不然于心何安?”
赵宸气息一滞,这人什么毛病?还真拿自己当圣人了不成?
孟雍掸了掸身上,拿腔作调的道:“祖师爷有训,凡吃开口饭的,都要关照同行多行义,提携年少积戏德,我等既身为梨园中人,自然不敢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