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四野苍苍。
来人乌裘如墨,点染在漫天素白间。
夜色将近时仅存的天光,映亮他精致的眉眼,清冷、孑然,仿若被沿途寒霜冻结。
直到看见安然抱膝坐在火堆旁的赵宸,他眼底的冷冽才渐渐消融。
“他们人呢?”他问向迎春。
“逃了,我断了顾战一臂,救下了殿下就没继续追…”迎春将编排好的说了一遍。
“顾战救走了冯志宇?”孟雍似有些不解。
“是,他们二人联手我本敌不过,所幸顾战为救冯志宇被我断了一臂。”
孟雍看了一眼地上的断臂,这才走近火堆旁弯下身子问:“您没事吧?”
“有事,脖子疼——”赵宸头也没抬。
“为什么遣走迎春?”他扶起赵宸,盯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微责道:“您什么时候这么不惜命了!”
一旁的迎春虽然明知道前因后果,但还是忍不住愧疚地垂低头。
赵宸轻笑出声,眼里却没笑意,温声问:“孟先生这是要当本王的家?”
孟雍伸向她领口的手一滞,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好似是被她忽然的疏远,以及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给伤到了心。
好一会儿,他掩口咳了几声,绷着苍白的脸拂净身上沾染的浮雪,一言不发地将她背了起来,也不招呼其余人,当先向山下走去。
苏烟忙跑了两步,可见他脸上写明了不开心,也只能把话咽下,深一脚浅一脚跟着。
凛凛寒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也为二人之间长久的沉默添了分压抑。
“您知不知道在下这一路有多担心?”他忽然垂眸问:“要是顾战对您不利怎么办?要是迎春没能及时救下您怎么办…”
他的声音抑不住挑高,可背上的人不仅毫无反应,还很是不安分地挪了几下,含糊着说起梦话,俨然一副早已睡着的样子。
合着说了这半天都白说了。
先前被他摆在脸上的恼气快速散去,他笑叹着腾出一只手,扶正耷在自己肩头的小脑袋。
余光瞥见她睡的正香,他又不禁摇头失笑。
这小东西倒是够心宽的——
火光大亮中,近千兵马将山口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正是官服加身的赵翰卿。
见他们自山中走出,他忙翻身下马,从孟雍背上把人接下,仔细地上下打量。
好一会儿,他才松下一口气说:“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命人搜山了!”
“多谢堂哥。”睡眼惺忪的赵宸拱了拱手。
孟雍不动声色地插到二人中间,淡淡说:“武亲王还有伤在身,咱们还是尽快回京吧!”
待到他们折腾回了京城,浓重的夜色已快散去,只剩浅淡的一层浮在空中。
护送赵宸他们进了武王府,赵翰卿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毕竟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必须要去给楚皇和自己的父亲一个交代。
“殿下、殿下…”双喜红着一双眼睛,扯着她的袖子唤个不停,“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回不来了——”
赵宸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斥道:“我命硬着呢!少在这儿咒我!赶紧去叫人烧水送到主院!”
没等她再和府中人啰嗦,孟雍拉着她回了主院,径直进了东厢。
“先生这是要和本王一块儿洗?”被摁坐在榻上的赵宸眨眼笑问。
“您如果真的需要,在下可以奉陪。”孟雍回眸一笑,语中的暧昧竟比她还要多一分。
见赵宸不接话,他自书架取下个檀木盒,走到榻前自顾自扯向她的衣襟。
“你干什么?本王可还是清白之身!”赵宸向后一缩,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将他的手也一起握进了掌心里。
孟雍眼皮一跳,轻声说:“您要是不想留疤,就把手松开少说几句话。”
等赵宸将信将疑地松开他,他才打开檀木盒。
檀木盒里装的是两个小小的瓷瓶,他将两瓶药粉混在小碟中,又倒了些清水,直到搅成糊状才净了手端到她身前。
此时,赵宸已经很光棍地自己拨开衣领躺好,一副“随人摆弄”的样子。
“在下知道您心里有气。”孟雍轻轻用棉巾替她清理着伤处,“可在下也是真的担心您,您如今这般拒人千里,岂不伤了在下的心?”
“疼、疼…你轻着点!”赵宸忽然连连低喊。
孟雍被她打断,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情绪也散了大半,只好暂时停下话头,多加了几分心思替她仔细地擦着。
她白皙光滑的脖颈上,一道狭长的伤疤已经生了发硬的血痂,虽算不上太深,可还是将伤口两侧的嫩肉挤的微微向外翻着。
孟雍一边轻轻沾湿着她的伤口处,一边心想:小东西还真是没长大,居然连个喉都没有——
“这什么药?怎么还凉嗖嗖的?”赵宸问道。
“生肌去疤的,是在下以前一直用的。”
她“哦”了一声,又没了动静,好像睡着了。
“在下没算到会这样。”他顿了顿,“以迎春的身手,足够在官兵破门找到您之前护好您的,可没想您为了抓吴广海,竟狠心让自己身陷险境——”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赵宸忽然打断他,似语似叹:“本王之前就警告过你,没人能常胜,有赌未必赢,哪怕你再聪明,也算不尽变数。”
她依旧闭着眼睛,声音轻得好似呓语:“你既然一开始就把本王算计进去了,想来也推演过变故,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