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
赵宸一手拎着荆条,也没坐马车,一路晃荡着走到谢家,引得路人侧目不已。
到了谢家门前,她并未去递拜帖,叩开大门便提声喊:“谢老大人、为善兄,本王来负荆请罪了…”
门役阻拦不及,见四下跟来不少看热闹的,忙将赵宸请进,又把门死死关上。
刚下值的谢端还穿着官服,闻声匆匆自偏廊处走出,一看见她这幅模样,又听到门外的议论纷纷,脸色顿时难看得无以复加。
“你这到底是来赔罪,还是来让我谢家贻笑大方的?”谢端沉沉斥问。
谢亦章自他身后探出头,一脸想说又不敢说,只一味使眼色,示意赵宸收敛。
赵宸把那捆荆条扔给韩烽,也没看谢端,而是问向谢亦章,“你爹在哪儿?”
“还、还没回来。”谢亦章低声答。
“行了,别在这儿跟我瞪眼睛,去里面儿,我给你解释。”赵宸对谢端说着,自顾自跨进前堂。
谢端挥退下人,又赶走谢亦章,这才跟了进去,青着脸坐好。
“武亲王,昨儿在御前,老夫不是帮您,也不是帮渝王,是瞧出来陛下意动,想让老夫出头表态,促成婚事…”
他倒是直接,“项家在朝上势弱,渝王自个儿愿意结亲这种人家,对陛下来说最好不过,只是碍着老夫的脸面,才那般作势——”
“脸面?老谢,你把你这张脸看得太重了点儿。”赵宸隐有冷笑,“陛下那是给你台阶下,好把你儿子的过错给圆过去。”
她冷眼看着谢端,“你儿子背着你干得那些好事儿,你自个儿不清不楚,咱们这位陛下可是心里有数…”
她将谢时明威胁项家的事大致说了说。
“渝王是太子一系的梁柱,你谢家又是太子母家,陛下是不想你们闹得难看,不想渝王因为亲事,对谢家生怨,这才逼着你当面撮合。”
她看着脸色铁青的谢端,“陛下是护着谢家,是护着太子和渝王的情谊。”
谢端默然过后,气得老脸直抖,扬声唤人将谢时明叫回来。
“今儿我上门儿来,也算是陛下的意思,一来大张旗鼓替渝王把污名担下,让他继续在兵权争夺中占着上风,逼老三动作…”
“谢家跟着丢这回脸也算个教训。”赵宸淡淡说着,“再来就是把内情告诉你,平时糊涂点儿没什么,但这个节骨眼儿,可别给太子拖了后腿。”
她拨弄着杯盖,“陛下虽因太子周护着谢家,但对分不清里外的,可没那么多耐心,老谢,要是陛下替你管儿子——”
堂外,谢家老大谢时明一身御史官服,冷冷望向堂中的赵宸。
“孽子!”谢端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攥着茶盏扔了过去。
谢时明没有躲,任由茶水混着碎瓷片溅湿官服下摆,大步走进堂中。
“武亲王真是好手段!”谢时明淡淡道。
赵宸抬眸看着他,“不比谢大人,什么人都敢去合作,也不怕教人卖个干净。”
那夜她在谢家密库并非一无所获。
张三偷走了项怀玉的罪证,她却暗中取走了另一份东西。
也是这份东西让她明白,项怀玉的罪证并不是谢时明查出来的,而是有人和谢时明做了交易。
以项怀玉的罪证作为交换,换的则是谢时明身为御史,追查的另一桩案子。
而那桩案子牵扯的人,便是前肃州指挥使、现任辽东总兵的高廉——
“父亲,儿子晚些会向您解释的,您先回房吧!”谢时明冲谢端躬身一礼。
谢端还想要说什么。
“老谢,事儿已经出了,陛下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现在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赵宸轻声说着,“婚事交给皇后操办,也算是谢家尽心了。”
谢端冷哼一声,拂袖就走,明显是要去商议处置谢时明。
堂中重归寂静,余下的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而是都默不作声的思索着什么。
“倒是小瞧了武亲王。”良久,谢时明冷声道,“谢家密库传承百年,从未被外人踏足,更别说无声无息自内盗走东西。”
他微有审视的打量赵宸,意思明显至极。
赵宸稍稍出神,不自禁想起那个张三,轻易的如同回家开门…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查高廉的?”她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反而问。
谢时明查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不过是高廉涉嫌受贿,与假银票案的主谋贾涪有些勾结云云,都不过是表面。
只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琐碎背后牵扯的是什么——
见他不出声,赵宸继续道:“应该不是高廉自己和你交易的吧,他远在辽东,又没机会接触假银票案,哪儿来的项怀玉的罪证…”
应是高廉背后的人。
也是那个切实明白,高廉如果被牵扯出来,很可能会引出楚魏之战蹊跷的人。
或许就是那尊端坐暗处的如来——
这么想着,她的声音有些发沉,“谢时明,到底是谁出面和你交易的?”
谢时明冷眼看着她,“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谢、项两家的联姻你要掺和,渝王的事儿你又百般帮衬,现在偷了在下的东西,还来质问在下…”
“武亲王,谢家诸般避让着你不是怕你,你也不要自恃什么,无故来招惹。”他满含警告,“这京城里,安分的人才活得久。”
赵宸垂眸笑了笑,“谢大人,你以权谋私暂且不提,陛下不计较,是因为他以为项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