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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祁确实因为工作耽搁所以迟到,他是大跨步进的餐厅,手里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灯,似乎前一秒才合上盖,他把电脑往桌上一放,冲服务员招招手,示意把菜单拿过来,同时无视了周碧云满脸的震怒,微笑着问,“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为什么你们不先点餐?”说罢,他扭脸对陈依小声地故作责备,“你怎么能饿着阿姨。”
他明知道周碧云催婚得紧,却一落座就表明了“不婚主义”的身份,丝毫不给她们母女脸面,令陈依的表情有些尴尬,但又很奇妙的,心中竟有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感,像是被迫支撑着残垣断壁的她终于等来了一枚天降的导弹。
“你什么意思?对我们家依依是玩玩而已?”周碧云身子坐得笔直,在灯光映照下,犹如要给罪犯录口供般正气凛然,她压着怒火,嗓音却吊了起来,一字一句像是指甲刮着玻璃,“我知道你们男人从来不着急,四十一枝花嘛,但女人的黄金期很短的,我们依依马上三十岁了,别人在她这个年龄都俩娃儿了,你不结婚是你个人的意愿,我作为外人无权评价,但依依是我女儿,她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你别耽误她,你五年十年后反悔想结婚了,你还有市场,我们依依就不一样了。”
白祁飞快地用手指划拉着菜单上的菜品,翻开一页,从上到下,对服务员示意全要了,同时一本正经地反驳她道,“阿姨,首先,女人四十也可以是一枝花,你要相信陈依的魅力,年龄不会贬低她的价值,其次,她的人生是她的,你的是你的,虽然你是她的妈妈,但是在正常生老病死的情况下,你是参与不了她的人生下半场的,所以陈依只能自求多福也是事实。”
在办公室里坐久了,周碧云接触的年轻人并不多,哪个走进门来的人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大半辈子了从未见过这般顶撞她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直到白祁反复追问,“阿姨,你看看菜单?你还想吃点儿什么?”
她才终于回过神来,尽量压住了火气,只为保持长辈的风范,可是声音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白祁,你不能这么自私,阿姨懂的知识和道理,可能是没有你们年轻人多,嘴巴也辩不过你们,但是男人和女人在身体上的区别,我还是知道的,我们家依依也许到了四十岁、五十岁依然很讨男性喜欢,这点,我有自信——”她看一眼陈依,对与自己相貌有八分相似但要更美上许多的女儿非常满意,脸上自然地流露出自豪之情,接着看回白祁,继续说,“但是,女人的生育黄金年龄,确实有时限,这你无法反驳。”
白祁轻巧一笑,“不是的,阿姨,现代科技进步了,女人任何年龄想要孩子,都有许多办法,不过就是钱的问题而已,至于钱,对我来说是最不算问题的问题,不过,这跟我和陈依要不要尽早结婚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不止是不想结婚,我还不想要小孩。”
“胡闹!”周碧云终于忍不住了,她尖叫出来时,大堂里的服务员都为之一惊,这家店的设计很讲究空间感,所以座椅之间都距离较远,且以屏风隔离成一间间半封闭的包间,因为没有多少客人,便更显空荡,周碧云这一嗓子很有平地惊雷的效果,她几乎要从椅子里跳起来,指着白祁就是劈头盖脸一通骂,“你究竟给我们依依灌了什么mí_hún汤,我们一家人跟你们姓白的可是一点儿过节也没有,当年你和依依走得近,我们从来不反对,每回都留你在家里吃饭,对你丝毫也不设防,哪想到你是有这样的心思,给我们女儿进行了这么久的洗脑,骗她,耽误她,要毁了她,果然是子承父业了,遗传基因有样学样,你父母害人不浅,你也是个天生的坏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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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白祁家父母犯的案子在小城里轰动一时,但是陈依已经去了北京,所以没有耳闻,在案发后,白祁并不是马上就被亲戚带去美国,在那之前,他与妹妹在当地熬过了一段艰难时光,曾经是宠儿的他在学校里的地位一落千丈,人前人后,受尽奚落,更是有许多人明里暗里地对他施以暴力行为,因为白祁父母除了贪污受贿之外,还犯了挪用公款罪,那些被拖欠了薪水的工人家庭,便将怒火迁移到白家兄妹身上。
18岁的白祁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他理应能承受这一切,所以无论是突然被人从远处投掷而来的酒瓶,还是埋伏在巷子里突然冲出来对他拳打脚踢的混混,他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有陌生人扔东西想砸自己,躲开就行了,有混混打着叫他父债子偿的幌子来挑事儿,他挥着拳头迎上去就行了,可是白糖怎么办?她还是个孩子。
为了保护白糖,他尽可能地护送她上下学,并叮嘱她在校内外都尽可能地低调,如果有人骂她,千万不要回嘴,如果有人试图打她,就马上逃到老师的办公室里去,作为哥哥,他尽力去完成了本该属于父母的工作。
白天黑夜,做哥哥的都只顾得上围着妹妹在转了,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他鞭长莫及的时刻,有一次他和混混打架,脸被抓破了也没敢先去诊所缝针,而是准备赶到白糖所在的小学校门口,却没等到她放学的身影,他又等了十分钟,这每一分钟都叫他心间百爪挠心,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听见的,但他又确确实实听到了白糖那稚嫩的嗓音在一声声嘶吼着,“哥哥——哥哥——”
以蛮力冲破了校门保安的拦截,白祁朝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