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繁缕望着台阶上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只见她头戴松鹤抹额,一身深翠暗蓝松鹤回纹广袖曲裾,瞧着端庄尊严得很。
三夫人却在此时柔声细气地开了腔,“婆婆,两个孩子都还小,不经事儿的,罚个一天半天的就算了,何必大动干戈……”
老夫人威严又冷漠地打断了她,“六天!”
三夫人惊愕地睁着一双美目,“婆婆您这是何必呢?”
“十天!”老夫人狠狠地敲了敲拐杖,“你们还站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押到祠堂去?”
三夫人悻悻地住了嘴。
大夫人却在此时补上一句,“似这般品行不端之人,就不要浪费霍家粮食了,一日一餐吧!还有这两个小厮,主子们打架不劝着也就罢了,还上去一起打,到祠堂门口一块儿跪着去!”
霍繁缕看了看她,又看一眼老夫人,眼中平静无波,只冷笑一声,要离去的决心愈发坚定。
三四个婆子围拢过来,霍繁楼从她身后跑出来,展开双臂站在她面前护着她,瞪着大眼凶巴巴地道,“不许过来!”
有个婆子嗤笑出声,“九哥儿莫让奴婢们为难。”步子不停地走上前。
霍繁缕目光冰冷地逼退了她们,接着弯身抱起霍繁楼,冷道,“我们自己走。”
她背脊挺得笔直,似雪中舒展而秀挺的翠竹,周身皆蕴着冬日的雪意。
霍繁楼窝在她肩上,瞥见那些婆子远远地站着,像是他姐姐身边有一圈无形的屏障,令她们不能接近一般。
心头那股气越发壮大,他蹭了蹭霍繁缕,昂着头挺着背道,“姐姐,楼楼也想自己走。”
霍繁缕温柔地笑着,“好。”
便将他放下。
霍繁楼抬眼看了看姐姐的模样,也抬头挺胸,挺直了背脊大跨步地向前走,走没两步就听到了姐姐的偷笑声。
他疑惑地抬起肉乎乎的小脸,霍繁缕笑弯了杏眼,捏捏他的婴儿肥,“没事,我们走吧。”
祠堂隐在树林边上。
两人迈过高高的门槛,在众婆子的监视下跪在蒲团上,随即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一切便似尘埃般落定下来。
霍繁楼跪下来之后就想起来要生气要委屈了,他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断线珠儿似的往下掉。
屋外人影闪动,透过薄纱糊着的门窗,可以看见数个丫鬟婆子守在外头。
霍繁缕轻轻拍着霍繁楼的后背,低声对他道,“我们小声点好不好?要是被别人听见他们就该笑话我们了。”
霍繁楼回头看了眼门窗上的人影,紧抿着唇瞪大眼,硬生生把眼泪咽了下去,少顷他问,“树树和山山是不是在外面?”
“在门外跪着。”
午后的阳光最烈,地面积攒了一天的热气,都在此时争先恐后往上冒。
霍繁楼看了看门窗上不时掏出绢帕擦汗的人影,憋着泪小声道,“都是我不好……”
她若有似无地叹了叹气,手指轻轻给他拭着泪,“你虽有错,可是错不至此,他们只是借题发挥罢了。”
“权势之下,多的是猖狂的加害者。”
霍繁楼想了半天,“姐姐我们真的要跪十天吗?”
“当然不!”
外边日头正烈,里边却阴乎乎不见光。按照理论,不推开门从外头是看不见里边的,霍繁缕正准备坐下,只听吱呀一声。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