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过来。”他对我们说。
我们停住步子,屏息凝神地望着他。
我们看着他弯下腰来,看着他折断了一些灌木丛枝丫,看着他伸手在树底下的草丛里摸索了一会。然后,听到他说:“有个小洞,你们找把刀来。”
阿杰马上跑去前边院子里找来一把砍刀递给他。
他三下五除二地砍掉了一些杂草与灌木丛,露出了小片空地。我们再一次无可置信地看到:地面上赫然露出一个小洞。
他蹲下,依然是脖子一仰,含了一口液体,往洞口一喷,水雾又射入洞中。
他依然不慌不忙地取下草帽,对着洞口不紧不慢地扇了起来……
我们再一次惊奇地看到——仅仅几秒钟,一条更为粗长的金黄色眼镜王蛇从洞口窜出。
捕蛇客手快如流星,一把就抓住了蛇头……
我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清楚地看见那颗金亮的蛇头往捕蛇客的手背上一歪,张开嘴巴,一下咬着了捕蛇客的手背虎口!
我们听见了捕蛇客痛苦地发出一声“哎哟”,我们看到了捕蛇客脸上唰地变成了白纸。
只见他迅速站起,左手抄起彩塑袋,右手往彩塑袋里一塞,然后猛地往袋外一缩,蛇落袋中。黄庄主奔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彩塑袋,扔在地上,用脚死死踩住了袋口。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们看到捕蛇客的额头上已冒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那一定是钻心的疼痛;我们看着他的手在极短的时间里由血红变成黑青,并且快速浮肿。他皱了下眉头,咬了咬嘴唇,表现出十分的铮静与清醒。他叫二叔帮忙打开那瓶盖,一仰头,含了一大口液体,往伤口处一喷。他让阿杰紧紧地按住他的手腕处,阻止血液循环。“把砍刀给我。”他对我说。我捡起地上的砍刀伸过去,他摸出一只火机,打着火,让刀尖消了一下毒。然后,他左手握刀,对着虎口蛇咬处画了个十字。接着,他用左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挤压着手臂,我看到一滴滴黑血从虎口的十字处滴落下来。“把瓶子给我——”他对我说。我赶紧拾起他脚下的那瓶液体递给他。他一仰头,咕咕咕地喝完了剩下的半瓶。
“没事了。”他抹了一下嘴巴,对我们说。
他用左手死死地压住右手的手腕处,在地上盘腿而坐,向我们展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我们仍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了摇头,说:“不去了,我这药比医院管用……没事的,休息一会就好了。”
黄庄主吩咐二叔赶紧杀鸡捞鱼,要好好招待师傅。
“你是条汉子!”黄庄主对捕蛇客说:“你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捕蛇客看着我们,敦厚一笑,说:“知道我为啥不想帮你们捉第二条吗?因为得罪了蛇神,我就得遭一次殃。不过,没事的,捕了半辈子蛇,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他让我们看他的手背手腕,到处是蛇的齿痕。他笑着说他身上的血全是蛇毒,他的血比蛇毒还值钱。
阿杰说:“我跟你学捉蛇好不?”
捕蛇客笑了笑说:“你脾气不好,干这一行急躁不得。再说,这是家传,不对外哈。”
我们陪着捕蛇客在荷塘边上坐了近一个小时,捕蛇客的脸色渐渐恢复了黝黑与红润。“这蛇不能带走。”他说。他站起身来,提起装着两条大蛇的彩塑袋,朝那片木麻黄林走去。
我们疑惑不解地跟在他后边,一路上听见他嘴里又在念叨。
他来到了树林外与原野接壤的一片灌木丛边,停下步子,把蛇袋放在地上,解开袋口,说:“你们走吧,走吧,走的远远的!”
两条眼睛王蛇交织着从袋子里簌簌游出,然后,像两枝毒箭射向远处的荒野。我们都清楚地看见,它们冲出约几十米开外后,那条咬过捕蛇客的金黄色眼镜王蛇突然停住,回转身来,高高立起,张开宽而扁的头,向着我们吐出长长红红的蛇信子……
捕蛇客笑着对我们说:“它在说对不起呢!”
我们再一次目瞪口呆得说不出话来。
吃晚饭的时候,捕蛇客说:“虽然蛇有毒,人人害怕,但是,它们是人类的宝物,蛇毒救人于生死呢!”
二叔附和道:“蛇肉味道鲜美着呢,你看灵山村人都喜欢吃,一代代吃,政府抓都不怕。”
我笑着说:“蛇有大爱,你看白娘子与许仙的爱,肝肠寸断,流传至今呢!”
黄庄主也笑了,接着我的话,说:“蛇吐出的是红信,人吐出的是肮脏。从前爱所爱,如今爱不在。世道在变迁,人心已不古!”
阿杰一脸认真,摇头晃脑,说:“读书时,我们老师说,热爱动物,敬畏自然!”
我颇有感触,谁说乡野无文化,怡人庄里,咱们都是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