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每天不时传来天籁,只是浮愿明白,这些引人神往的声音均是索命之音。冥思苦想多日,陌生的乐器,陌生的自己。仿佛自己已被天地抛弃,不知由何而来亦不知该去向哪里。除了死死护住心神不被扰乱心智外,每天除了吃就是喝。这日,忽觉困意浓厚,浮愿强撑着的意志渐渐瓦解,不消片刻竟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再次回到那片草香阵阵的田野,蓝天还在,白云还在,哥哥也在。一前一后嬉戏于田间,打闹声欢笑声覆盖天地。
“月儿弯弯,风儿轻轻...唱.....鸟儿飞呀,鱼儿游哦....妈妈的手如此温暖......”哥哥轻轻哼着童谣,多年来哥哥总唱这一首歌,也许他只会这一首,但是每次躺在哥哥身上听着这首童谣,总是能让自己很快入梦。
“哥哥......”浮愿唇角浮起笑意,再睁眼早已不见了哥哥的身影。一阵愣怔,许久才渐渐缓过神,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回想着梦中哥哥哼唱的童谣,浮愿想尝试着哼唱,却突然发现无论嘴张多大,都发不出声音。一遍遍尝试,除了干涩的“啊啊啊”声,再无其他。
原来,在这塔里关的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如何开口。浮愿心中苦笑,记忆中的那张脸早已模糊不清,连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且如今又无法再开口说话,即便走出这浮屠塔又如何,世人早已将她忘记。即便哥哥就站在面前又如何,陌生的自己,想开口叫声哥哥都已无法实现。眼中悲伤流露,哽咽堵在喉间,无论心中苦闷压抑到何种程度,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塔内人均被角落里沙哑的“啊啊啊”声吸引过来,多日来,这个女孩虽说不被众人音律所控,却也从未发起过攻击。眼见浮愿竟自己陷入绝望痛苦中无法自拔,众人似是感知到了出手的好时机,纷纷拿起手中乐器,悠长,绵延,奔放,壮阔,凄婉,愤恨无数种声音交织盘绕,相互牵制,相互吞噬,犹如长龙呼啸般袭来。
浮愿勉强支撑着身子,望着众人想杀死自己的急迫,悲伤痛苦的眸子渐渐平静下来,继而凶狠冰冷。提起全身内力阻挡着众人的攻击,不时用意念掀起塔内物品干扰着对方。直到最后一点力气用尽,浮愿残喘着靠在墙壁上,她想把人生的痛苦狠狠吼出来,问问这天地为何如此不公,如此无情。奈何早已口不能言,夺人心魄的音律已渐渐侵蚀进大脑,浮愿苦笑,这么多年的坚持,努力,顽强竟要在这里画上句号。绝望之余竟仰天大笑起来,只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瞬间响彻天地,似已找到了宣泄口,笑声肆意狂卷,塔内乐器早已弦断身毁,众人皆翩翩起舞,时而大笑,时而痛哭。直至笑声停止,众人依旧意犹未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浮愿狠狠踩过地上的断琴,径直登上六层塔。
熟悉的芳草香扑于鼻间,黄花遍野,垂柳徐徐。远处炊烟袅袅,浮愿情不自禁走了进来。这才是心中的天堂,鸟儿在歌唱,花儿在舞动,笑声是音符如蜻蜓点水般跳跃。浮愿忍不住旋转着身体,跟随者天地万物的节奏转动。“哥哥,快出来呀,我终于回来了.....”只是天地为何始终这般景致,哥哥在哪里?猛然回过神,眼前一切瞬间消失,塔内五六个人各自盘坐。
还没等浮愿细细打量,眼前景象瞬间转换,“阴阳不生,万物俱灭,人可食人如猪狗一般,何来信仰,何来生机,哈哈哈.....”一个裙衫如血,发如青丝的女子悬于半空,似有吞天灭地的气势,却无法看清容貌。万千雪刃飞旋而至,转瞬间地上死伤一片,血流成河,哀嚎不断......饶是此番直撼人心的景象,竟让浮愿产生了归属感,仿佛生命本该如此。生由我喜,灭由我厌。似是感受到了召唤,浮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徐徐升起,万般急切的欲与半空中的女子融合。即将融合之际,身下宏伟的颂歌声祈祷声源源不断,一道金光瞬间将自己打飞出去。
“原来是制造幻象。”浮愿抹去嘴边血迹,长长指甲陷入掌中,警惕的看着塔内几个人。众人神色各异,不断变化。有的嘴角挂着笑容,眉头却紧蹙。有的浑身颤栗,却一脸神往。想必都在不同的幻境中沉沦又抵抗着。这些人都是从五层塔上来的控人心智的高手,可轻易窥伺他人心境。如今利用对手深藏内心的景象制造出幻境,想必没有强大毅力的人很容易沉溺其中。只是自己看到的幻境又是从何而来?那个女子为何看不清样貌却又如此熟悉,竟让自己急切与之融合?想的头痛欲裂却也无从窥知,只好先闭目养神,稳定心境以防被他人窥视。
塔内最后一丝光束消失,偶见斑驳星光,浮愿起身仰望着小小的通风口外盈盈月色点点星辰。这是有多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冷风刮过,清凉沁人,浮愿贪婪的大口吸气。恍惚间却见月色忽明忽暗,紧接着眼前所见繁星瞬间被一股力量吸进黑暗中。再眨眼除了朦胧暗淡的月色外,漆黑一片,寂静异常。惊愕之余,浮愿死死盯着夜空,似寻找消失的那些光点,一夜过去,那些被吸进黑暗中的星星再也没有出现。只觉浑身疲累不堪,浮愿耸了耸酸痛的肩膀,转身之际第一缕阳光已照射进塔内。只是塔中众人似还在沉睡中,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鼾声此起彼伏。浮愿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窥测着众人的梦境,竟无一例外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莫非,昨夜所看便是自己幻化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