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知礼被重新救上大船,冻得有些发懵,不知原因便掉进江水,更是将他吓得不轻。他随意围了件新袍子,也不敢离去,在一边瑟瑟发抖,再不敢作声了。
西门隐确实是个好门主,亲自将董知礼捞起,此刻身上的墨绿袍子有些湿了。但这主仆二人似乎也不太正经,因为这雪谷宗主外出,竟然只是带了些侍女家眷,以及一个“知礼”管事,弟子门人似乎一个都没带上。
此刻船上众人都聚在船尾,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女眷。众人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全都围着那少年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枫卿童本就是打算一路漂向真正的东苍境,便不打算下船了。开口道:
“别围着我了,我给船费就是了。”
船上众人早被吓破了胆,都是无语——您可是比谷主还厉害的角色,哪个敢收您船费?这不是都在等您发落嘛……
西门隐同样面色古怪,向前一步,作揖道:
“少侠这是……”
“你们是去东苍吧?”
西门隐点点头:“正是。”
“我也去东苍,顺路呢,西门谷主带我一程呗?”
西门隐是真的不想带着这个家伙啊!但又不可能明说:都快把我吓死了还想坐我的船?我们这小船载不起您这尊大佛啊!
只得硬着头皮:“今日是在下失礼了,船费自然是不该要的,作为赔礼,西门这就为您安排一个上等房间。”
枫卿童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就躺这就行。记得管吃哈!至于行程,按你们原来的走就是了。”
西门隐此刻大概明白,枫卿童确实没有恶意;但这样被赖上,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至于对董知礼,他有些牙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此事过后必须得好好教训一下!
这样一直围着也不是事儿,西门隐便令众人退下了。各做各事便好,尽量不要招惹船尾这尊大神。
夜晚,西门隐亲自带了两壶好酒,以及一些下酒吃食来到船尾。
白衣少年正在打坐,西门隐来了,他便睁开双眼,示意西门隐可以坐在旁边。西门隐顺势席地而坐,哪还有白天那股子“高人风范”。
枫卿童并没有喝酒,而是接过几个小吃食,美滋滋吃了起来。
西门隐有些意外:
“少侠不喝酒?”
枫卿童摇摇头:“饮酒要看心情的。”
西门隐白日受挫后已思虑良久,此刻反而放下了架子,笑问道:
“怎么,现在心情不好?”
枫卿童仰头看了看天空,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有些星星却已经亮了起来。
“还好,只能说平静吧。”
西门隐也不深问,自己拿起一壶酒喝了起来:
“不知少侠,如今多大了?”
“快及冠了。”
西门隐有些喝不下去了,放下酒壶,只觉仰头被人喂了口屎。不过也是自找的,自己明明知道,何必还要去问呢?
“你剑术还好的。”枫卿童拍拍西门隐的肩膀:“就是心境太低了。”
西门隐不知如何作答。后面一句“心境太低”自然听得不舒服,但前面被一个后辈拍肩膀夸“剑术还好”,貌似更加糟心。
“这些年名利双收,是狭隘了些。”西门隐叹了口气,并不避讳。
他之前说自己和自家管事喜欢装成名门大派,其实还是在这小剑仙面前谦虚了的,在镇北辖境最南方的几镇之地,他西门隐剑术第一已经是公认的了。如此,若还称不上大派,那南方也就没什么大派了。
只是被人恭维惯了,好像确实骄横了些,真有点自以为天下第一的小人嘴脸了。最可怕的是,自己心境有缺,竟然还浑然不觉。所以下午思考许久,发现今日究竟是福是祸,也难说了。
西门隐不知道的是,今日他差点还要更“倒霉”一些。枫卿童今日在江面时思绪纷乱,心情并不能说多好,相反,极差,差到饮酒不止也没半点改善。
若是西门隐那第一剑的着力点不是在木桩边的江面,而是真的冲着他枫卿童这个人来的,这艘大船或许已经沉了。
西门隐接着又向枫卿童请教了些剑道修行的心得,虽然这次脸面半点不剩了,但江湖还是要走的。而且这次也将他打得清醒了一些,过于看重名声、地位这些身外物,反而是剑道登高的累赘,自己还是要引以为戒。
枫卿童知无不言,对自己的修行历程也不太隐瞒——反正就是在山头枯炼了十几年,也没什么捷径秘密。
非要说,可能就是天资还行吧。
幸好枫卿童这句话没说出来,不然西门隐真的要直接跳江,原地去世了。
一番探讨请教,西门隐还是得到了一些益处的,枫卿童有些观点于他而言十分独到,于是询问过后他便开始默默思量。枫卿童也有所得,见西门隐不作声了,便也沉默着,百无聊赖吃着吃食。
良久,天色渐暗,西门隐又询问枫卿童是否搬去房间内,他已经让人准备了一件上等房间。枫卿童回绝后,西门隐也不强求,便要告退了。
望着西门隐的背影,枫卿童想起一事,将他叫住:
“西门谷主,还有一事。卿童以为,剑是世间最有灵性的兵器,我们剑客养剑与养心,同等重要。佩剑命名即终身相随,剑往往忠诚,人也不能轻慢了。”
西门隐想起今日剑心崩碎,连同佩剑也一同抛在一边,顿觉无地自容。已经起身的西门隐郑重做了一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