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坐起身,替她的“大黑子”说话:“没关系的,现在你在清心山,周围都是我们荒虬岭的人;就算有人来寻仇,也绝对有来无回!”小姑娘又面向前方,抱紧那巨大的禽鸟,开心道:
“大黑子!叫上几声没关系的,别憋坏了,哈哈。”
水玦摇摇头,有些无奈。而后便直接岔开话题,打趣道:“‘大黑子’,亏你想得出来,还是叫它‘阿龙’吧。”
戚雪撇撇嘴:“你不知道,它把我引过去救你的时候,一团黑乎乎的,吓人得很。叫它‘大黑子’再合适不过了。”
水玦哈哈大笑:“随你随你……”
那日水玦能离开听涛阁,其实也是这奎山最后一只仰龙雕的功劳。与他一样,是奎山最后的火种。
当年水玦加入听涛阁,其实是云起道人找的他。当时他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想要报仇,自然看不上云起道人的修为。但云起道人确实是个妙人,看出了他的身份,设法将他留下了。
那时,他自己刚刚窥星境,身边的仰龙雕同样处于幼年,只能任由云起道人带回山门。莫名其妙行了拜师礼后,云起道人和他打了个赌,说会用他在听涛阁的日子,让他转变一心报仇的执念,让他认清善恶,解脱出来。
刻意沉默寡言的那几年里,他隐隐感觉得到,自己确实在改变。本以为老人会赢,结果,果然还是……
在听涛阁修行的日子里,为了隐藏身份,水玦便让这最后一只仰龙雕栖息在听涛阁后山崖下,这件事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知道。因为仰龙雕成长方式独特,这些年,虽然它的块头稍稍变大了,但实力依旧不强。
水玦抚了抚仰龙雕的羽毛:“不顾一切的强大,才是奎山人,应该有的路。在江湖里,如果没有力量,一切都是泡沫……”
如果仰龙雕在那几年里得到补给,成长起来,听涛阁一战,他不会打得那么惨烈。
而且说到底,他自己,也没有成长起来。那几年明明掌握了奎山秘法,却弃之不习,转练听涛阁功法……在现在的他眼里,当年的自己,真是个傻子。
“不顾一切变强……”
水玦语调平静,但身上的气势,却在悄然转换。他自己就恍若那棋盘上无用的孱弱白棋,正在一点点,变作杀伐果决的黑棋……
仰龙雕感受着主人的变化,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格外兴奋。骤然间,这只如同一大块乌云的巨禽瞬间穿透云层,在最高的天空之上,无所顾忌地一声长啸!
戚雪感受着水玦身上冰冷的气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她没觉得什么不对。凌阙哥哥温柔的一面她自然喜欢,但这冰冷的一面,她同样喜欢——或者说,更加喜欢……
荒虬岭本就:
亦正亦邪。
等那股冰冷气息渐渐散去,戚雪好奇道:“真像传闻中的一样,仰龙雕也是奎山秘法的产物?”
水玦并无隐瞒,点点头:
“仰龙雕并不是一个品种,严格意义上,它们孵化时也只是普通的鹏鸟。真正让他们变强大的,是修行之人的灵气。用奎山秘法牺牲修行之人,将他们的灵力榨取用于鹏鸟的成长,才有了仰龙雕。也正是这样,大部分仰龙雕为了强大,极具攻击性,这也是当年奎山覆灭后,仰龙雕同样被铲灭的原因。”
戚雪点点头:“有些穷凶极恶的家伙,直接死了毫无价值,能利用上,其实挺好。”
戚雪是善良,她会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更是对旁边的人始终保持和善,在荒虬岭,更是一位人尽皆知的小菩萨。
但是,她身上流着荒虬岭霸主戚敛的血。
她不傻,更不是善意泛滥的小孩子。她见过的生死,比门中许多成年人还要多。一旦被她认定,确实是应该去死的敌人,她杀人的手段,半点不会少了……
所以,在正道眼中,这种汲取人灵力的修行法门是邪得不能再邪的歪门邪道,在她眼里,则就是一门十分神奇的功法。
对于无辜者,她始终心存怜悯,哪怕是小动物受伤了,她依旧会十分心疼。但对于敌人,哪怕就一点点惨死在她手下,她的内心,依旧如同古井。
水玦和戚雪不约而同的,都有正反两面。
夜色中,那只巨大的邪异鹏鸟,载着这样的二人,缓缓飞向荒虬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