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已经看过了,这床铺并未有人睡过。”
“阿牛虽喜热闹,但他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凡事都会有个度,就算昨夜喝的兴起,也还是会回到房中休息的。因为他知道,我刚与狐狸成亲,胭脂铺的生意还需要他照料。”刑如意的眸光暗沉了下去:“若他昨夜没有回来,只能说,他在昨夜便遭遇了意外。”
刑如意说着,暗中施法开启了鬼目,在房中一寸一寸的寻找着。仰仗着这一双鬼目,她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例如门前被刻意清扫过的脚印,例如这房中暗暗浮动着的香甜气味以及落在床前的那一丝微痕。
“我要再去看看阿牛尸身。”
刑如意说着,转身向外跑去。
常泰紧随其后,唤了声:“如意!”
刑如意转过身来,一边看着常泰,一边继续向后倒退着走:“常大哥,如意方才忽略了一些东西,也许那正是阿牛的死因。”
常泰站住了。他知道,依着如意的本事,发现阿牛死亡的真相是迟早的事情,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的心还是禁不住微缠了一下。他看着她微笑,看着她转身,看着她提起只有新嫁娘才会穿的红裙,快速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他想了一想,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朝着院中另外一个地方走去。
刑如意回到阿牛的尸身旁,仔细的嗅了一下他身上的味道。没错,就是那种淡淡的散发着香甜的气味。这种气味曾伴随过她的整个童年,反而长大后极少接触,所以渐渐的就给忘记了。这,是桂花的香味,但此时的云家集上是没有桂花的,唯一可能留下这种香味的除了香囊之外,就只有花粉或者花蜜。
阿牛是男子,又是她如意胭脂铺里的小伙计,为了保持鼻子的灵敏度,是不会近距离接触这种香囊,更不会佩戴在身上。桂花粉,胭脂铺里也有少量余存,但近期都没有用到,阿牛也不可能去随意翻动,剩下的就只有花蜜了。
若是往常,阿牛饮用一些花蜜似乎也没有什么,但昨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婚宴所需的酒席都是鹿大娘一手筹备的。鹿大娘是妖,做菜以肉食为主,少量的素餐也以讲究稀奇为主,像桂花蜜这种寻常的东西,她不会用,更不屑于用。
狐狸买下的这处宅子,又是刚刚翻新过的新宅,里头自然也不会备着蜂蜜这样的东西,因为他们几个之中,没有谁是喜爱花蜜的。既不是他们自己的,那就只能是凶手的,而凶手,用花蜜做什么?
鬼目一寸一寸的自阿牛身上扫过,落到他的头部时,刑如意怔住了。
蚰蜒,童年最是让她恐惧的一种长着多只脚的虫子,而现在,那种虫子却布满了阿牛的整个头部。
这种景象,比她以往所见过的任何场景都要恐怖。她下意识的环住的臂膀,然后一点一点凑近阿牛的头。
小时候,常听老人说,这蚰蜒会趁着人们睡觉的时候钻进耳朵里,然后顺着耳道一路爬到脑子里,在那里生根繁衍。所以在野外或者环境比较差的地方入住时,一定要将自己的耳朵给堵起来,因为那些比较潮湿的,脏乱差的环境里都会藏着很多的蚰蜒。
因为这个说法,刑如意的整个幼年都十分惧怕这种虫子。后来,家人离去,她也从乡下搬到了城里,高楼大厦,窗明几净,自然也就看不见蚰蜒,这种恐怖的说法,也就被藏在了记忆的深处。如今,她却真的看到了这一幕,那些多脚的,恐怖的虫子布满了阿牛的脑壳,让她浑身发麻,自脊背处泛出一阵阵的冷意来。
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既恶心又恐惧的感觉,刑如意将阿牛的头稍稍的侧了一侧,然后拔下发间的银钗,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阿牛的耳朵。果然,在阿牛的耳道里发现了只剩下半截的虫子,以及少量的桂花蜜。
阿牛的死因,终于弄清楚了。
她起身,利用鬼术的力量跃上了屋顶。通过简单的痕迹鉴定,她可以肯定,阿牛是被人迷晕之后放到屋顶上来的。狐狸之所有没有发现第二人的痕迹,是因为那个人穿了阿牛的鞋子,在将阿牛放到屋顶之后,又穿着阿牛的鞋逃了下去。
意外刚刚发生时,他们谁都没有去看阿牛的脚,就算看到了,也会下意识的认为阿牛是为了偷窥方便,所以故意不穿鞋子或者在坠落时,丢了自己的鞋子。可方才回来时,她已经下意识的用鬼目探测过了四周,并没有发现阿牛遗失的鞋子,且刚刚也查看过阿牛的足底。
为了参加她的婚礼,阿牛提前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连那双袜子都是新买的,买回来时候,还曾刻意的在她面前炫耀过,说这双袜子,是云家集上手工最好的成衣铺掌柜给缝制的,足足花费了他一周的饭钱。她当时还笑着回应他,说稍后将这笔花费补给他。那袜底,除了坠落时蹭到的一些污渍,就只有凌乱的瓦楞条纹的痕迹,并没有实打实用脚踩过的痕迹。
这种行凶的手法,一定不是妖怪做的,妖怪杀人,不必这么大费周折。
凶手应该是趁着阿牛酒醉,尾随着他一路回到房中,然后趁其不备将其打晕或者迷晕,再将适量的桂花蜜倒入他的耳中,然后将半麻醉的蚰蜒放入他的耳道内。因为在阿牛的耳道内,除了桂花蜜,刑如意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的味道。那些蚰蜒,估摸着也是被凶手刻意侵了酒。
稍后,凶手趁着夜色,加之院中嬉闹未停,而她与狐狸又疏于防范之时,